当他一放开我退后一步时,才发现我竟然也紧紧的抓住他,可这一瞬间,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抓住,他已经从我的指尖挣脱离开了。
我的手僵在了空中。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很滑稽,突然笑了起来,而凌四和凌十一站在门口,一看到我们的样子立刻想要转身退回去,我已经慢慢说道:“不必了。”
他们两一愣,看着我们。
我沉默了很久,凝聚了全身的力量,慢慢的抬起头,指着大门:“出去。”
他看着我:“行思”
“出去。”
“”
“出去”
我自己都感觉耳膜被震痛了,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裂痕,默默的转身将火把别在墙上的一处竹筒内,转身离开了。
最后那一声嘶吼用尽了我的全身的力气,当他的背影消失在火光中时,我也终于支撑不住的,慢慢的蹲了下去,只觉得下一刻全身的骨头都会散,全身的血液都会干,我不顾仪态的环抱着膝盖蜷缩在地上,只听吧嗒一声,泪水滴落在衣衫上,立刻被湮没了。
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走过来。
凌四走到了我的面前,她一身黑衣劲装,只有那张苍白的,清秀的脸给人一种温暖而温柔的感觉。
我已经觉得无处可依,只能慢慢的靠进了她怀里。
“皇上”
她还有些拘谨,可当感觉到一阵湿润的东西浸透了她的胸襟,便彻底放弃了那些拘谨,伸手环抱住我,轻轻的抚着我的肩膀:“没事的,皇没事的。”
她的宽慰显得很笨拙,显然也并不是个适合倾诉的对象,而我也并不需要人倾听,这个时候,我只想找到一个怀抱让我依靠,既然我希望的人,他不给,那我也不要了。
沉默了很久,有些意外的,凌四却轻轻的开口道:“皇上,这次南疆的事之后,属下想要求皇上一件事。”
她不安慰我,我已经不觉得怎么了,却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开口求我一件事。
我问道:“什么”
“属下,想求皇上准许,准许属下和十一的婚事。”
“”
我微微一惊,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来看着她。
她的脸在火光下的映照下,终于透出了一点女子应有的绯红,却给平日里惯于冷硬的她增添了一点媚态,她轻轻道:“请皇上恩准。”
“你们”
“十一他,向属下提亲了,从白虎国回来之后。”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愣愣的看着她,而凌四又说道:“属下,要多谢皇上。”
“谢我什么。”
“谢皇上在离开凤翔之后,对十一说的那些话。”
“”
我对凌十一说过的那些话
这一刻我慢慢的想起来,当初在离开凤翔城后,我曾经问过凌十一,问他是不是喜欢凌四,那个总是大大咧咧的男子竟然第一次局促起来,可我分明记得他回头看了一眼凌四,那一瞬间,他的眼中流露出的爱慕,依恋,竟然那么熟悉。
曾几何时,或者说一直以来,我都看见过。
对了,我对他说
“喜欢她,就要告诉她,让她知道。起码,应该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哪怕她拒绝你,至少也是清清楚楚的,不会一个毫无知觉,一个痛彻心扉啊。”
一个毫无知觉,一个痛彻心扉
我有些失神的坐在那里,看着凌四温柔的目光,似乎有些明白她为什么突兀的跟我说那些话了,涩然一笑,我轻轻道:“朕,真羡慕你。不管怎么说,十一他,总算对你开口了。”
“皇上,”凌四带着一点羞涩,说道:“开口的人,是属下。”
“什么”
“其实,皇上那天跟十一说的话,属下听到了,可属下知道,我不开口,他是不会开口的。”
“为什么他不会开口”
凌四的笑容里带着一点苦涩:“十一他,一直觉得配不上属下,所以这个口,他开不了。”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十八影卫从凌一到凌十八,他们的名字就代表他们的排行,而凌四作为影卫中唯一的女人,能排行第四,可见实力非同一般,可凌十一却比她低了整整七位,也难怪他开不了这个口。
“以前,属下也怪过他,打不过我也就罢了,连胆子也这么小,开口说句话都那么难,所以属下一直不肯理他,可是听了当初皇上的话之后,属下还是明白了,”她轻轻的说道:“他不是胆小,他只是怕自己配不上我,他觉得我应该能遇到更好的,他怕给不了我太多,可我自己知道,我要的真的不多,惟一人而已。”
唯一人而已
我在心底默念着这五个字,只觉得舌尖一片苦涩。
惟一人而已,凌四和凌十一,他们无疑是对方的那个人。
可我和他呢经历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我和他,还会是对方的那个人吗
过去在行且思,我总是能很好的休息,也许真的因为这座庄园是为我而建,一切都与我那么契合,经过了一夜的休憩,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窗外照进屋子的阳光,我不知为什么觉得心情突然很好了起来。
凌四服侍我梳洗的时候,看着铜镜里我明亮的眼睛,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道:“皇上,您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我笑了笑:“今天可是南疆土历的新年。大过年的,心情当然应该好。”
凌四的表情让我暗暗发笑。
我知道她现在一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今我们深入朱雀腹地桑丘,国度曲津与我们只有一河之隔,还不知那里的情况到底如何,也不知道南宫煜他们会设下什么样的圈套来对付我们,在这个时候说心情好,真的不是时候。
等到她将我的一头长发束在脑后,露出了鬓角柔软的曲线和光洁的额头,我换上一身水红色的骑马装,和她一起走出去。
刚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两个男人站在楼下,正看着我们。
迎面对上那双眼睛,我的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凌十一已经跪拜在地:“皇上。”
“十一,”我从小楼上慢慢的走下去,走到他们的面前,低头看着他:“这一次,如果你能在朱雀国为朕立功,回去之后,朕就把你最想要给你。”
凌十一愣了一下,立刻抬起头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惊喜:“谢皇上。”
我淡淡一笑,转头看向那张冰冷的面具,他也默默的看着我。
“你也是。”
。
离开行且思,我们找到了一个竹筏,便从桑丘下水,沿着那条蜿蜒曲折的河慢慢的前行。
这个时候的召业早已经是寒风过境,冰冷浸骨的天气,可在南疆却仍旧气候温润,只有清晨的甘露带来一点点的凉意,竹筏在河里慢悠悠的前行,两岸青山缓缓后移,数不清的青竹绿叶倒映在水中,波光荡漾,空气中也满是花草的芳香。
站在竹筏上看着这样的风景,不像是来做事,反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走了大半天,太阳西斜,将火红的余晖洒在了河面上,我低头看了看河水,那里面倒映着我,也倒映着一双眼睛,在我的身后默默的看着我。
我冲着河水里的眼睛一笑,分明感到身后那个人的呼吸沉重了一下。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山歌
打扮就趁有花衣,
游方就趁朋友齐。
别等到以后,
妹妹嫁了人,
哥哥娶了妻,
我们就像那停在河边的木条,
大水一来各东西。
“大水一来各东西”我默念着这句歌词,朱雀国的人还保留着当年南疆苗人的许多习惯,包括这些山歌,虽然歌词直白粗鄙,但细细想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好像千斤重的一颗橄榄,非它不可,非它而无味。
一抬头,便看到前方的河岸上,有许多人正聚集在那里,载歌载舞。
到了。
前方就是曲津,竹筏越来越近,能看到那些人穿着色彩斑斓的短袄,男子赤脚穿着半长的裤子,女子则是袒胸露乳的短裙,脖子上,手腕上,脚踝上都带着银亮亮的首饰,起舞时叮当作响,热闹非常。
这,就是他们土历新年要守岁的风俗吧。
我对撑着竹竿的凌十一道:“靠岸吧。”
十一还是比较谨慎,又看了一眼:“皇上,现在还不知道曲津堡里到底是什么状况,三大长老还有”
我淡淡一笑:“已经走到这里来了,就别管那么多了。”
gu903();他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了那个人一眼,便默默的撑着竹筏朝着对岸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