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真才听说此事,大惊失色又碍着平旸王不敢擅自询问。
路景延原本也没打算隐瞒,坦然对平旸王道:“我在回京途中看到山匪抢掠村寨,便临时绕远与匪兵周旋,中途不甚从马上滚落,直到第二日被村民救起才苏醒,耽误了回府的脚程。烧掉血衣是为了不让祖母担心,并非为了别的。”
他刻意隐去了和土匪交战时的激烈场面,只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听者却震撼不小。
路云真直接红了眼睛,走上来盯着他问:“如果阿爹不说,你是不是不光瞒着祖母还要瞒着我!”
路景延只摇摇头,让她站回原位。
“哥哥!”
平旸王妃适时开口:“云真,不要聒噪,你阿爹还在和三郎问话。”
“是…”路云真委屈巴巴退了开去。
平旸王得知此事颇为震惊,京城郊外仍在天子脚下,怎的会无端发生这等罪大恶极之事?
路景延前世不知其因,死过一回才清楚现下民生并不安定,京中乱臣藏污纳垢,增收赋税百姓怨声载道,边疆吐蕃虎视眈眈,此时的丰年稔岁安居乐业不过是千里之堤崩溃前的假象。
平旸王碍着家中女眷在场,没有细问下去,只道:“三郎,你回府还未拜见祖母,先去见过她老人家再回来与我详说。山匪的事就别和你祖母提了。”
柳砚莺回荣春苑搓了三遍手。
只感觉上边的血迹全都沤进了她皮肤缝隙里去,怎么也洗不干净。
秋月今日清闲,老夫人刚从佛堂出来,正在厅里见孙儿,她出来拿点心的功夫就看到柳砚莺在院里搓手。
“一上午干什么去了?搬花要这么久?”
“你管呢。”柳砚莺懒得理睬,进屋换衣服去。
本来拿出了最贵的一件衣裳,就这么被路景延给弄脏了,沾上人血真是开年不利。
该不会是在预示什么吧?
“呸呸呸。”柳砚莺赶紧打三下木头,叹口气换了身第二喜欢的衣服,重新梳头,在镜子前面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搭配了朵更适合这套襦裙的藕色绢花。
听说路景延来了荣春苑请安,她紧赶慢赶到前厅去,恰好赶上路景延见完了老太太,搀扶着老人家从月洞门里走出来。
老夫人吃斋信佛,最是和蔼可亲,见到柳砚莺在脸上笑出六道褶,招呼着:“砚莺,来,你可见过我家三郎了?”
柳砚莺颔首一笑:“回老夫人的话,见过了,我今早在前院搬花,恰好迎了三爷进府。”
老夫人高兴地戳戳拐棍:“可说呢,秋月说你今早忙花儿的事去了,你都挨个院里送去了?花都还好吗?”
柳砚莺笑着应答:“花好着,都送去了。我给咱们苑选了几盆迎春和月季,已拿去让人修剪了。”
路景延只字未说,只安静注视着柳砚莺。她换了身衣服,还配合新换的衣服戴了新的头饰,先前似乎是三支素钗,这会儿成了一朵浅色的芍药花。
人比花艳。
只要是见过她的人就不会质疑,路景延记不清第一次见柳砚莺是什么时候,但记得清对她的最深的印象便是绮靡艳丽。
她起先只是老夫人屋里的女使,看似安分守己一直待在荣春苑里不太出来。后来不知何时傍上世子,离开荣春苑的时候变得多了,和路承业如影随形。
有一回路景延路过常翠苑门前的小花园,忽地被假山后窜出的女子抱住了腰身,她身躯很软,前胸贴着他肋下,路景延认出是她,定在原地忘记推开。
她蒙着眼睛,笑盈盈道:“抓到你了世子爷!”
路景延听罢只剩哑然:“我不是世子。”
柳砚莺仓皇掀开蒙眼的黑布,看清他后似是异常嫌恶地连连后退,然后飞快跑开了。
那个神情,叫人记忆犹新。
他知道那种嫌恶是出于什么,只因他是郡王府庶子,将来不可承袭平旸王之爵位。
“三郎,在想什么?”老夫人问。
路景延回过神,这才注意到自己陷入回忆看着柳砚莺太久,淡然别开眼道:“没什么,祖母,要开席了,我扶您过去。”
“好,我们过去。”
柳砚莺见状上前:“老夫人,既有三爷搀着您,我替您把拐收着。”
适才路景延盯着她看,当老夫人的面她只敢低垂眼皮,这会儿才在接过拐棍后跟在二人身后偷摸一笑,志在必得。
俨然误会了路景延适才望她出神的原因。
第4章
大过年的府里装饰得一派喜气,沿暗香阵阵的小径走侧门去到摆了家宴的花厅。
老夫人听见外间有人放起爆竹,让秋月去看看谁先到了,秋月说是五郎。
一行人走近,看清是姨娘孙氏正带着五郎路元礼放鞭炮。
孙氏还有个女儿,是府里行二的小姐,名叫路仙柔。她已嫁人却留在府中,丈夫吕濛原是郡王府的门客,颇受平旸王器重,后来入赘路家,为王府办事也更名正言顺。
“老夫人!”孙氏最是八面玲珑,见老夫人来了,撇下玩得不亦乐乎的儿子走过去,“老夫人您来了,昨儿个我派人送去您院里的乌鸡养颜丸您可用过了?”
“你还说呢,我一个老太婆,吃哪门子养颜丸。”老夫人原本让柳砚莺搀着,被孙姨娘不动声色拉过了胳膊,走到前面去。
孙氏嘴甜道:“您不老!瞅着可年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