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孤独(2 / 2)

谢莹到她近前去,悄声道:“你若豁出脸面不要,非要在这儿闹起来,丢谢家的脸,我同你保证,今天晚上你就会被埋进后院池塘。”

谢徽面颊猛地颤抖一下,竟没说出话来。

“我从来不跟不喜欢的人开玩笑,”谢莹退回远处,含笑望着她:“你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哭叫了。”

谢徽那种精心描绘过的、曼妙多情的面孔忽然间失了颜色,她眼睫颤了几下,几经踌躇,忽然滚下泪来,有些讨好的叫了声:“阿莹姐姐……”

“别哭呀,汉王的寿辰,你哭着走了,这算什么事?”谢莹漫不经心的打了两下扇,吩咐一侧女婢:“还不给你们女郎递张帕子,哭花了脸叫人瞧去,丢死人了。”

女婢忙递了素帕过去,谢徽颤抖着擦了泪,向她们行个礼,顺从的同仆妇们离去。

“枝枝,我今日才发现,蠢比坏可怕多了,”谢莹感慨道:“坏的人你知道防备,不会吃亏,可蠢的人呢,你永远都不知道她的愚蠢会用在什么地方,发挥什么作用,防不胜防。”

谢华琅深以为然,复又失笑道:“这一回,她可该老实了。”

身为谢家人,却在这样敏感的关头,私自结交宗室子弟,且怀有私情,若叫谢偃知道,即便是谢华琅,怕也没好果子吃,更别说是谢徽了。

想到此处,谢华琅的心思忽然沉了。

就这局势而言,她与谢徽又有什么两样?

谢徽为攀高枝,将谢家拖到魏王船上,的确有错,可她呢?

尽管无意,但她却真真切切的,将谢家带到了漩涡的最深处。

谢华琅心中五味俱全,再笑不出来,她忽然能理解家宴那夜,阿爹苦恼又烦躁的心绪了。

……

江王正在后堂,同其余几个宗室一道说话,却见窗外人影一闪,仔细去看,竟是自己儿子在向自己招手。

他眉头微蹙,但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顾明修正蹲在窗下,一副躲闪模样,江王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他急匆匆问道:“阿爹,你身上可带有银钱吗?”

江王见他问得急,便道:“有。”

顾明修神情一喜,道:“都给我!”

江王取了钱囊,整个儿丢给他:“你到底是怎么了?”

“阿爹,我犯事了!”

顾明修大略翻了翻那钱囊,见内里有几张大额银票,微松口气之余,又觉心中酸涩,不禁潸然泪下:“我要跑路!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我了!”

“……”江王额头青筋绷起,忍了又忍,还是吼道:“你有病啊?!”

“我没有病!”

“总而言之,以后阿爹你就明白了,”顾明修呜咽道:“我时间紧,不多说了,你多保重,照顾好阿娘,叫大哥记得给我房里的金鱼换水……”

也是赶得巧了,她刚在府门前下马,迎面便撞上谢偃归府,身侧是府中三郎谢朗,谢华琅心中暗道不好,正待躲开,却被叫住了。

“枝枝,你随我来。”谢偃面上有些疲惫。

谢华琅跟着入府,却悄悄给堂兄谢朗递了一个眼色。

后者会意,温声劝道:“枝枝还小,爱玩些也是有的,伯父累了一日,便不要为此劳神了。”

“我还没有说你!”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却是捅了马蜂窝。

谢偃恨铁不成钢,训斥道:“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为几只蛐蛐儿跟人打架,被人告到我那儿去,丢人现眼!”

谢华琅这说情的人选挑的委实不好,谢家满门芝兰玉树,谢朗也极聪慧,只可惜无心仕途,喜好交友玩乐,每日招猫逗狗,时不时的还捅个篓子,叫二叔操碎了心。

她先前还道这位堂兄怎么会同阿爹一道回来,现下方才恍然。

提及此事,谢偃余怒未消:“滚去祠堂跪着,等你父亲回府,听他发落便是。”

谢朗道:“伯父,阿爹会打我的!”

“打得好!”谢偃道:“即便他不打,我也要打的!”

谢朗求救的目光投过来,谢华琅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江,哪里敢开口说情,在心里道了一句自求多福,便轻咳一声,侧目避开了。

谢朗愤怒的瞪她一眼,垂头丧气的往祖祠去了。

谢偃早察觉他们这些眼神官司,只是懒得理会,等到了书房,屏退侍从,落座之后,方才开口道:“我近来朝中事多,无暇照看府中,也没怎么同你说话,你倒好,每日早出晚归,比我还要忙碌几分。”

谢华琅便站在他面前,眼珠一转,便要上前撒娇:“阿爹。”

“你给我站好了。你阿娘吃这一套,我可不吃。”

谢偃手中折扇敲她一下,哼笑道:“枝枝,你坦白说,到底是相中了什么人?”

谢华琅迂回道:“对于我而言,自然是世间最好的人。”

“避重就轻。”谢偃摇头失笑,道:“倘若真是个上好人选,你早就直言了,何必遮遮掩掩到现在?”

他微微肃了神情,沉声道:“莫说是良贱不婚,士族通婚时,若是彼此门第差得多了,仍旧会有人非议,你既说他门第不显,却不肯说别的,可见他身上其余的问题,必然比门第之间的差别更大。”

姜还是老的辣,谢偃宦海沉浮多年,历经太宗、先帝、郑后、今上四朝,眼光之精准,远不是谢华琅此时能比的。

她静默半晌,一时说不出话来,谢偃也不开口,只静静注视着她。

如此过了许久,谢华琅方才小声道:“他就是很好。”

谢偃微笑道:“那你便叫他来,让阿爹见一见。”

谢华琅怎么敢应?

阿爹或许不会介意门第上的差别,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门第,还有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