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生以来,何沿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前世已了,今生是全新的一页,但原来不是的,梦也好,重生也好,那段过往早就如通红的烙铁在他心脏上烧出不可磨灭的印记,割裂不开,分离不开,那都是他何沿实实在在经历过的绝望和痛苦,只要给他一个点,他就能忆起那让人呼吸不得的窒息。
不要自欺欺人,周晏城就是那个周晏城,他没有什么无辜,前世今生都是他,他是切切实实给何沿带来灭顶之灾的那个人。
原来他是恨周晏城的。
这种恨意在平时可以遮掩,可以伪装,如同看上去风平浪静的海面,其实往下越深处的地方,越是暗流汹涌,只等着某一个契机,或是一阵龙卷风,或是一场地震,就能把海平面整个掀开,所有的恨与怒都贲发成海啸一般,把何沿整个淹没。
周晏城,周晏城,这三个字是风暴,是病毒,是蛊是魔咒,是让何沿即使死过一次都挣不开的世界末日。
何沿四面环顾了一会儿,此刻他正站在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十字路口,后面是他一路飞奔过来的远洲百货,左手是人民广场,前方不远处就是林放邀请同学们庆祝生日的会所,他抹了把脸,往华粤会所的方向走去。
他踏进那座灯火通明华光璀璨的会所大厅,按下电梯键,忽然怔住了。
观光电梯的玻璃上映出一个高大健朗的身影,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墨如子夜般的眼眸沉沉凝视着他。
周晏城急促起伏的胸膛宣告着他随着何沿跑了两条街,且情绪更加焦急。
但是他只在不远处看着何沿,不敢上前,也不敢开口。他只是抱着那个娃娃,小心翼翼地看着何沿。
他是抱着那个娃娃一路追着何沿的
电梯门打开,何沿走进去。
观光电梯三面透明,徐徐上升着,何沿缓缓登上半空,周晏城如同在他脚下,一眨不眨地仰望着他。
何沿好似要羽化登仙一般,让他越发觉得可望不可即。
明明置身在灯光璀璨的大厅,周晏城只觉得光明与他渐行渐远,四周徒留寂暗。
何沿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利刃冰锋,把他的自尊和骄傲切割得支离破碎,可最让周晏城受伤的,是何沿质疑他的感情。
他怀着最赤忱的爱恋而来,何沿却不屑一顾,原来一颗真心被人放在脚下踩,是这样难受至死的一件事。
何沿是这样固执啊,简直固执得没有道理。
可他说完那样的话,为什么要跑呢?周晏城一路跟随着他,看他像是失去方向的风筝一样胡乱飞窜,低着头,一路碰撞过无数行人,他看上去明明很难过啊。
周晏城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是他又抓不住那一闪而逝的疑惑。
他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他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他找不出半丝不妥的地方。
温柔也好,强硬也好,讨好也好,无赖也好,他自觉把握住了所有的分寸与尺度,小心翼翼不踩到何沿的底线。
但是何沿依然这样抗拒他,不,哪里是抗拒,何沿最后呵斥他的时候,那眼神几乎是愤怒的。
周晏城的心脏被剖开一个大洞,里面呼啦啦倒进无数冰块,那洞好像没有止尽,那冰块填都填不满。
又冷,又他妈疼。
然而他只颓败了一会,就挺直了腰板,他并没有做错,何沿当然也不会错,那么错的只能是沈群,沈群的存在就是错。
而没有什么错误,是不能被修正的。
周晏城看着怀中的娃娃,修长的指节在娃娃的大眼睛上刮了刮,低头在那个娃娃的头顶上印下一个亲吻
第63章
何沿推开包厢的门,声嘶力竭的嚎叫似乎要突破人类的分贝极限,
听得何沿身躯一震,强忍着捂住耳朵的冲动,他走了进去。
林放的生日,他并没有准备礼物,因为沈群说好了他会从港城带,他们两个送一份就好。
何沿的到来引起了一阵欢呼声,少年少女们都异常亢奋起来。
因为何沿歌唱得非常好听。
何沿本来是属于老天给饭吃的那种人,长得好,还有一副好嗓子,要不是实在不缺钱,进娱乐圈,绝对秒杀眼下一众流量小生。
而他唱歌也完全是天赋。
军训的时候两个连队拉歌,大家同样在吼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偏偏左右前后的人都注意到何沿喊得格外好听,训练休息的时候就总是鼓动何沿上去唱。
何沿何沿,快过来点歌!林放赶紧把何沿招了过去。
周晏城跟着程嘉荃进来的时候,何沿正在唱:
我不再问是否爱我一人
爱是容易看见伤痕
我不再听那些流言纷纷
是错是对本来无从考证
我只想愿爱是不灭的灯
照亮这世间游戏的人①
(——引自林宸希《不再问》)
何沿背对着众人站在屏幕前,周晏城立在他的后方,看到屏幕上滚动的歌词,耳边是何沿温润和煦的声音。
整个世界中心只有这个男孩和他的歌声。
周晏城从来不知道,何沿歌唱得这么好。何沿很少加入他的聚会,周晏城也只有在和最亲近的几个朋友小聚时才会带上何沿,何沿从来都坐在角落里,
不喝酒不唱歌,但是如果周晏城喝醉了,何沿也会照顾他。
周晏城不确定,何沿这首歌是唱给谁听的。
周晏城更不确定,何沿为什么会唱这首歌。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心脏像是要从胸腔中蹦出来,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很想把何沿的肩膀扳过来问个清楚:是我自作多情吗?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这首歌是为我唱的?
不,不不不,周晏城清醒过来,这首歌也可能是为沈群唱的,这歌词,放在沈群身上也合适。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何沿的歌声和周晏城声如擂鼓般的心跳。
周晏城眼前像是天地都倒了个旋儿,沿沿,你究竟在为谁唱?
——我不再问是否爱我一人爱是容易看见伤痕②
我爱你啊,两辈子只爱你啊,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我不再听那些流言纷纷是错是对本来无从考证③
沈群劈腿,周晏城结婚,何沿独自面对众说纷纭,他不是不痛的,不是不绝望的,但是沈群和周晏城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呢?他们只是把何沿往悬崖边上推去,再推去。然后一个歉疚地说对不起,一个不在乎地说你别在意,何沿退着退着,就在他们都看不见的时候,跌下了悬崖。
——我只想愿爱是不灭的灯照亮这世间游戏的人④
你就是我的灯,沿沿,你就是我的灯啊。
你回头看看,在听你唱这首歌的人是我,不是沈群啊。
为你的歌声而心碎流泪的人是我,不是沈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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