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城那一瞬间只觉得天地都在他眼前倒了个个儿,湿热的液体迅速弥漫他的眼眶,他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他的眼泪掉下来,在凛冽的寒风中迅速风干,凝结成悲怆欲绝的气息,他颤抖着嘴唇,嗓音撕裂:沿沿,你帮他打我你帮他打我
周晏城满眼都是哀伤绝望,前世何沿同他打过许多架,很多是他自己的确讨打,有时候也是他们的小情趣,周晏城都能容忍,还觉得可爱,但是何沿帮着沈群打他,让他一下子觉得天崩地裂一般难以接受。
你帮他打我
周晏城拖着长长的哭腔,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你帮他打我
何沿咬紧了牙,下颌骨紧紧绷着,他拿着钢管指了指周晏城,却终究没狠心再说什么话。
他跑过去扶起沈群,沈群气若游丝,哀伤地看着何沿:小沿小沿
何沿哄道:别怕,没事的,我们去医院。
沈群与周晏城的扭打中,额头撞上了壁角,鲜血正在汩汩外冒,何沿吓得手都直抖,但是他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沈群止血,失血加速沈群的体温流失,他的脸上透出几近死色的苍白。
何沿觉得沈群的身体像是一座冰雕,冷得让他心惊,他冲周晏城怒吼:愣着干什么?叫你的司机保镖都上来啊!
说完他把沈群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把他撑起来,沈群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全身的重量都不自觉压向何沿,原本地面积雪厚重,人连独自行走都得小心翼翼,何沿撑着沈群更加吃力,眼看他就要被沈群压得栽倒在地,另一只有力的手臂忽然抓住沈群的胳膊。
何沿转头看着周晏城自己也是满脸血污,眼睛里闪过纠结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医院里一阵兵荒马乱,沈群被推进了检查室,周晏城也被送进了病房。
两个人全身都是伤,身上找不到几块能看的地方,沈群重度脑震荡昏迷未醒,何沿又不敢惊动长辈,他守在检查室外,老秦却犹犹豫豫地过来,苦着脸求道:何沿,你去看看我们老板吧,他一定要见到你才肯上药挂水
何沿冷冷地扫一眼老秦,沉默着。
老秦继续哀求:何沿,拜托你了,我们老板他伤得也很重,这不治不行啊
那就不治,何沿烦躁地说,他想死,那就去死吧!
老秦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何沿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绝情的话才这样惊讶,然而下一秒老秦张口结舌着:老老板
何沿回头,就看到周晏城站在医院长廊拐角的地方,他面如死灰,眼眶里血丝虬结,就那么哀戚欲绝地看着何沿。
长廊上依旧人来人往,周晏城扶着墙壁,他像是独自与这世界隔绝开,医院其他角落里都是温暖如春,唯有他依然茕茕孑立在千里冰封之地,他像是被放干了全身的血液,寒意从骨头里渗出来。
周晏城缓缓转身,他走得异常沉重,好像地上有尖刀,他每一步都行走在刀尖之上,他能感觉到身上每一个部位都在跟他抗议,那些身体的器官都在向他哭诉着疼痛。
周晏城在行走间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个画面,何沿在专心看动画版的海的女儿,周晏城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地说,童话都是骗人的,让何沿少看这种降低智商的东西。
现在他知道了,那不是骗人的,他为了何沿把鱼尾变成了双腿,他此刻每走一步便是如刀子割裂般的疼痛,如果得不到何沿的爱,他就会变成泡沫,他就会死去。
昏暗的病房没有开灯,周晏城坐在飘窗前,他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球,脑袋顶在玻璃上,呆呆看着外面的大雪飘飞。
身体的疼痛和疲惫已经到了极限,脑子转动得也十分缓慢。但是周晏城不想休息,他在思考。他想不明白,太不明白了,为什么沿沿能对他这样狠,就算他使了许多小手段,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去伤害何沿,他连何沿的一根指头都不敢多碰,生怕惹他半点不高兴。
可是他却一直在做错,不论他做什么都是错,周晏城想,这真的太没有道理了,我只是想爱一个人,我只是想得到他,为什么这样难,太难了,太难受了,这世上怕是没人比我更难,怎么能这么难,我还要怎么做
周晏城所有的信心和斗志在这一刻几乎全盘瓦解,他终于意识到,何沿对他的偏见和对沈群的偏爱都是同样的根深蒂固,何沿那些大套大套的道理都是只针对他周晏城,明明沈群的举动是那样轻而易举就可以被识破,何沿却可以相信沈群,原来何沿也只是相信他自己愿意相信的。
前世今生,周晏城活了三十多岁,他擅长对付各路敌人,阴招阳招,他见招拆招从没怕过谁,如今为了何沿,他却处处掣肘,便是沈群将他打成这样,他何尝不是为了消解何沿的气。
可是何沿帮着沈群来打他,不信他,又叫他去死
何沿是第二次让他去死了
谁特么还没死过呢
有那么一刻周晏城想,反正他做什么都是错,他应该直接把何沿抢回去,关在房子里,他们两个就在房子里过掉这一辈子,管他妈的——
门把转动的声音传来,周晏城一惊,顺着声源看去,病房门推开,外面的光亮流泻进来,何沿站在门口,灯光在他身后笼成晕白的光圈。
周晏城满身死气沉沉,满腹阴森戾气,尽皆消散
第85章
周晏城裸着像是被泼了七彩油漆一样的上身,靠坐在病床上,
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何沿抱胸站在一旁,看着医生给他做检查。
周晏城拼命给医生使眼色,然而那医生有点迟钝,十分诚实地说:还好,没什么内伤,挂点水消个炎,再把这些药水按时擦让伤退了就好。
何沿点了点头,那医生便先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两人,周晏城可怜兮兮半捂住脸:沿沿,我好疼呀!
何沿怒极反笑:你还有脸卖惨?你干了那么缺德的事儿,沈群没捅你一刀就算客气的了!
周晏城怒而转头:我打他就是我仗势欺人,他打我就是理所应当!是不是我被打死了也是我活该!
是!何沿毫不客气。
这时护士端着治疗盘走了进来。
何沿礼貌地颔首:麻烦您给他把水挂上。
不挂!周晏城眼歪鼻子斜,再做出这种气呼呼的表情,简直让何沿不忍直视。
不挂拉倒。何沿转身要走。
挂挂挂!周晏城急了,你先回来——
何沿回身,护士赶紧趁机给周晏城把点滴吊上,又拿出药水准备给他上药。
我不要你给我涂药水!周晏城嫌弃道,又斜着眼瞟何沿。
何沿耸耸肩:护士小姐不用给他涂了,皮糙肉厚的人不用上药。
护士抿着嘴忍着笑,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周晏城真是委屈死了,酸意一阵阵往眼眶里涌,主要是他口腔里也是伤痕累累,连说话都他妈疼得一抽一抽。
他跟沈群打架,怎么血肉模糊都没觉得疼,但是何沿对他的态度,比那些拳脚棍棒更让他体无完肤痛不可遏。
何沿凉凉道:你矫情个屁!自作孽,不可活。
话虽这么说,何沿还是在周晏城上身逡巡了一圈,看到他的手臂和肩膀有许多明显被棍棒击打过的伤痕,何沿皱了皱眉。
gu903();沈群用钢管打你了?何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