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选择哪个选项,直播间的观众都不能看到祭品的身体,因为直播画面只有一堵墙。

然而算上席归璨共150的观看人数,有137人选择了ⅰ。

在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声中,有几声何如歌的滚。直播间的画面只有一堵白墙,事情的经过只能靠观者根据声音自行脑补,人类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席归璨险些要被自己的脑补气晕。理智告诉他饕餮不可能脱掉何如歌的衣服,然而当看到属于何如歌的衣物被扔到墙面时,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

被愤怒支配的大脑没有意识到诡异的背景音淡入,奇异的韵律好似深渊里的鬼怪在凄厉地吟诵着梵音大悲咒。

这是《献祭》。

古怪阴森的旋律缠绕所有听者的心房,好似冥河冲刷着灵魂,幽暗的河面伸出一只只骨手,将听者拖入无底的深渊。

如果在平时,席归璨一定不会被这首曲子扰乱心神,然而此刻他本来就心神不安,听到曲子后,所有消极的想法接踵而至——

饕餮的实力万一比他强,破坏了血契伤害何如歌该怎么办?

血契是不是已经失去效果了?

何如歌受伤了吗?他被脱下衣服了吗?

要先献祭这个祭品的哪一个部位?直播间跳出很多选项:ⅰ手、ⅱ腿、ⅲ舌、ⅳ眼

不可能,不可能,血契还在,不可能有人会伤到何如歌!

好,是眼睛。

耳边传来《献祭》曲子中凄厉的叫喊声,那声尖叫好像逐渐扭曲成何如歌的痛呼声,如泣如诉。席归璨死死捂住他的胸口,胸腔里那颗心脏绞成一团,痛到席归璨忍不住弯下腰。

一簇血溅到惨白的墙面上,溅开了一朵朵血花。

下一个献祭的部位是什么?决定权在你们手中。

《献祭》在单曲循环,催生出无数的绝望。

ⅰ手、ⅱ腿、ⅲ舌、ⅳ耳

不,不可以,不可以!席归璨猛然抬起头来,他对着光屏竭斯底里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血丝布满眼睛,男人的神情癫狂,好像地狱里爬出的修罗,可是当看到那堵沾了血迹的墙后,他就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精神气,脊背忽然弯了下来,不、不,我求你。嘴唇微微颤抖,我求你,不要伤害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伤害他。

就像听到席归璨的声音一样,直播间里的神秘人忽然加上了一个新选项:

ⅷ杀戮之翼

要献祭什么?

是何如歌的手、腿、舌、鼻还是你的杀戮之翼?选择权在你的手上。

两行血泪从眼眶流出,席归璨将微颤的手,放在新生的杀戮之翼上。

何如歌的心很难受,从得知了幼崽们的死讯开始,他的心就一直很难受。他的妖纹很烫,升高到从未有过的温度,好像要熔化他的身体。他的头很胀,昏昏沉沉,太阳穴一直在跳,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他被禁锢在冰冷狭窄的铁笼中,心冷到极致,然而妖纹却烫到极致。这让何如歌不禁想起他曾经看到过的一个问题,如果让你选择死法,你会选择什么死法?是被冷死,还是被热死?

脑海里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那道声音好听极了,无比圣洁空灵又悲天悯人,和他的声音很像,又不像。那是脱离了人性,充满神性的声音,那个人说:

穷奇,你为了一己私欲,使用天理难容的秘法,今日哪怕是舍了性命,我也要阻止你

然后他开始吟唱。

那是怎么样震撼人心的歌声啊,四海八荒好似都因此隐隐震荡,所有的魑魅魍魉如雪山镜湖消融,冲天怨气被洗涤冲刷,清朗浩然之气如飞湍瀑布逆流而上,神祗之音如旭日光辉散落八荒。

我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穷奇,今日你让我流的血,万年之后,你将要用泪偿还于我。

血契的能量悉数没入雪白的皮肤中,好像被吸收吞噬,雪肌之上的淤青霎那间就消失不见。奇妙柔和的灵气如潮汐般涌起,耀眼却不刺眼的光晕从双眸紧闭的青年身上散发出来。

被关在笼中的青年睁开了眼,黑眸好似桑椹落酒,又像终年被大雾笼罩的忘情湖畔,他无喜无悲地望向眼前惊愕的饕餮,此刻的神情像极了在寺庙中接受香火供奉的神佛,薄唇轻启,空灵的声音盖住了邪曲的靡靡之音,他说:不过是一个饕餮分/身,竟敢使用天理难容的秘法,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孽种。

☆、106撕碎饕餮

何如歌的周身出现剧烈的灵气波动,轰然撞破铁笼,铁笼如琴弦节节碎裂,有一片铁块顺着灵气波动猛然射出,铁片冰冷冷地擦过饕餮的头皮,直接刺进黑发军官身后的那堵白墙。

一缕断发飘落在地,饕餮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青年。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这番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就好像上一秒还按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忽然翻身做主,提刀准备把原本的主宰者剁成肉沫。

直播间忠实地记录了一切,镜头拍摄到的那堵墙上除了血浆喷上去的血花,还有发出闷响尾端微颤的铁片。

直播画面没有拍到人,却拍到了地面的光影。

瘦长的影子在地面上蓦然暴涨成庞然大物,好像一出皮影戏,当那只阴影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时,明亮的光线忽然好似潮水汹涌流出,骤然撕裂了影子怪物!

这个影子怪物犹如被光明灼烧般发出惨叫,它慌乱地向后退去,退到墙角,只留一小片阴影出现在镜头中。

直播画面中出现了青年步履从容,犹如闲庭散步的身影,他清清冷冷不紧不慢地走向墙角,被誉为神颜的面容在此刻却真的充斥着神性的光辉,不止是脸,青年的全身都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看观众看来柔和的光晕,对饕餮而言却是见血封喉的利器,他好像一只见了光的老鼠,瑟瑟发抖地藏在墙角的阴影中,有些崩溃地叫喊道:不要过来!!!

之前蛇精病反派的气质一点也不剩。

何如歌俯视着缩在墙角的饕餮,黑发军官的中间头发被削去,地中海发型新鲜出炉,事实证明也许光头可以检验一个男人的颜值,然而颜值再硬的男人遇到地中海打击时,都会变得滑稽可笑。

何如歌想要勾起唇角展示一个嘲讽微笑,然而这个举动对他来说有些困难。此时他的身体好像被切割成两一部分,一部分是原本的他,另外一部分是过去的他。

过去的他很强大,强大到犹如绽放在夜空的绚烂烟火,七彩的光芒能够盖过一切,然而这种强大是昙花一现的短暂,很快,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下一分钟,过去的他就要真真正正地消亡。

而现在的他则是一个星子,虽然散发的光芒很微弱,却很坚定。

两个自己一起看向饕餮,一个自己好像神祗在俯瞰蝼蚁,另外一个自己就像被欺负的小学生叫到了家长,有靠山的感觉,真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