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已经明白了。杨氏这是眼馋她家老三老四都有了好差事,就想给自己男人也觅一份差事。
她本来不想理会,她开铺子叫上董香儿,冲的就是那份姊妹情,而董栓柱给她干了这些日子的活,她也看出来了,是个踏实诚朴勤恳的好小伙子。雇这样的人当伙计,那也没什么。
可,没得把她老董家全部捎上。
秦春娇原想一走了之,但忽然想起来什么,便向杨氏笑了笑:“嫂子说的也是,我用谁不是用呢这样,嫂子你先回家去。等今儿收了摊儿,我到你们家谈这事儿。”
杨氏大喜过望,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秦春娇看她再没别的事,就走了。
杨氏想着秦春娇那脂粉匀净的脸,唇上红艳的胭脂,还有那一身的好衣裳,满心都是艳羡。她本就生的好,算是左近村子里的头一份了,再这样一打扮,更是叫人挪不开眼,也难怪易峋那么疼她。
然而她能这样收拾自己,还不是男人宠出来的,惯出来的乡下的妇人,嫁了人谁还弄这些花花黎黎的,日子本就紧巴,再扣出钱来买这些不当吃穿的,没得叫男人骂败家的娘们。可其实,哪个女人,不想好好的把自己收拾的光鲜亮丽
村子里的妇人们,嘴上天天嚼裹秦春娇的闲话,其实看着她花枝招展,想干啥就干啥的自在样,心里都羡慕的发狂。
自己的小姑子,还从她那儿得了一瓶头油,又好闻又好用,擦在头发上油润乌亮,梳好的发髻,一天也不见松散。除了里正地主家的小姐,谁用过那金贵货
跟着秦春娇,就有好日子过。
自家男人也领了差事,想必也要源源不断的来钱了,杨氏心里满是如意算盘。
秦春娇本说要去摊上看看,但想着地契房契还是要先放好,便折道回家去了。
村口摊子上,董香儿与刘氏,张罗着生意。
那些老客们,见秦春娇没来,少了这个娇俏爱笑的姑娘,多少有点失落,便问着董香儿。
董香儿打趣道:“咋的了,我妹子不在,你们连饭都吃不下了我和我大娘在这儿,你们还嫌不够”
一众客人们都晓得她的嘴头子不饶人,并不气恼,倒还都笑了。
董香儿便说起缘故,又说过几日就要开铺子了。大伙听着,都替她们高兴,说女人做事不易,能到这个地步,真了不起。开业之后,大伙一定凑份子来捧场。
刘氏听见,连忙替她女儿谢谢大家,又低头忙她的去了。
刘氏生性恬淡,不大喜欢跟人攀谈,凭董香儿在摊子上招揽客人,她自己则一丝不苟的做着手边的事。
片刻,摊子上忽然一静,她却没有抬头。
只听一道冷冷的声线落下:“翠云。”
翠云,是她在闺中的名字,自打出嫁就再没人叫过,连她女儿都不知道。
握着抹布的手停了下来,刘氏顿了顿,忽然抬头,向那人冲面一笑:“还真是你呀。”
第87章
站在摊子跟前的男人,依旧如那日一般,穿着一袭黑色皮面劲装,只是腰上空空,并没再配长刀。高大的身影,投在案上,将刘氏窈窕细丽的身段笼罩其中。
他能叫出自己闺中的名讳,那就是当年的那人无疑了,自己没有弄错。
不知为何,刘氏的心里,竟然只有这个念头。
没有见着陈长青之前,她心中还七颠八倒了几天,一时想着他如今怎样,一时如果再见着,一定要好好问问,当年他为什么不回来找自己,这些年他又在哪里。
然而这会儿当真见着了,她心中竟然平静如水,波澜不兴。
她抬起头,这人背着日头站着,光从他身后洒来,让他的脸上影影绰绰。五官线条依旧如当年一般的冷硬,眼角却已经有了些许纹路,彰显着岁月的痕迹,水色的薄唇上微微有几点髭须,唯有那一双眼睛,犀利一如当年,在暗影中闪着亮泽。
到底,分别将近二十年了。
刘氏想着,擦了擦手,说道:“你是回来拿那块腰牌的吧你这几天都没来,我就放家里了没有拿来。你等着,我这就回家去拿。”
陈长青看她要走,出声道:“不忙,我也不是来取腰牌的。”
刘氏怔了怔,问道:“那你是来干啥的”
陈长青竟然被她问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当时,他认出了她,一时冲动把腰牌留下,就是为了留个日后见面的引子。然而真正见了她,被她问着,他却答不上话来。
是来看你的,这句话他这样的人,终归说不出口。虽然,这就是事实。
陈长青的出身并不好,少年时为学艺吃了无数苦头,后来凭着一身的本事进了锦衣卫。他武艺精熟,心思缜密,办事沉稳,思虑周全,且有着一股子常人少有的狠辣劲儿,因而极得上方的青睐,升的很快。
后来,先帝病危,朝廷局势混乱,他为彼时的太子、当今的皇帝办一件机密案件,受了重伤,逃到京畿山中,体力不支倒下,才被刘家人所救。
当年的陈长青,因自幼家境困束,入了锦衣卫又见惯了各种诡谲狡诈的人情世情,又正是少年意气,锋芒毕露的时候,他性格冷清淡漠,孤僻傲然,不喜与人深交。在刘家养病期间,解了最初的戒备之后,他对这家人也没别的心思,受了他们的救命之恩,回头答报就是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在刘家养伤的十多天日子里,竟然会对刘氏这么一个乡下少女动了情思。
兴许是人在伤病之中,情绪上容易出现缺口,刘氏的温柔美丽,实在打动了他,他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成家的念头。
伤好之后,他留下了话,叫她等。
然而回到京中之后,立刻就赶上了先帝驾崩,陈长青为扶太子登基,忙碌到了十倍里去。等闲暇下来,竟然已经是隔年,再到刺桐村去打听,刘氏竟然已经嫁了。
青年时代的陈长青很有几分傲气,刘氏一个乡村少女居然蹬了自己,他索性掉头回了京里,再没有来过这一代。
匆匆一过,就是二十余年。
这二十年里,他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了这锦衣卫正三品指挥使。京里看中他人才的人家,大有人在,三五不时就有媒人登门,为某家的千金说媒。但他却再也没了那个心思,锦衣卫的差事又忙碌,皇帝时常有机密要案交付他去干,左来右去拖延着,他孤家寡人的过到了眼下。
年近四旬,陈长青也不想那些了。直至前一段,京畿闹红莲教,皇帝要他出来巡访,途径此地,再度碰上了她。
才走到摊子上,他就认出她来了。
gu903();一时冲动之下,他将那块腰牌押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