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一声大喝从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人快步走上前,一脸戒备地盯着她,“你这个小疯子又打什么歪主意我的车要是有什么问题看我不把你送到牢里去”
她沉默地后退一步,打量着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过去的记忆已经逐渐回笼,可还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他记起来,他曾经是纺织厂的下岗工人,后来自己在外开了家小店,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在院子里也算底气十足。
“看什么看贱骨头把我的车看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男人打着手电,心疼地对着自己的车左摸右看,发现自己的车并没什么损伤,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回头狠狠地骂了她一句。
她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地让男人有些恐惧,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眼神
没有委屈,没有仇恨,没有任何感情,却仿佛把他看透了一样,让他在这灰黑的夜色中无端起了一身冷汗。
“妈的,是这个小疯子鬼上身了,还是我鬼上身了,怎么觉得瘆得慌。”男人暗自嘀咕了一声,觉得自己被这个小屁孩儿吓到,实在很没面子。
她没有再多看他,默默离开,凭着记忆回到了自己的家。
饶是她心志坚定,此刻也难免心潮澎湃,拿着钥匙的手哆哆嗦嗦地半天对不准锁孔。
折腾了半天,终于推开门,不算刺眼的灯光却瞬间刺激得她眼睛、眼睛都觉得酸疼,这一定是灯光的原因,她眨了眨微湿的眼睛。
“小遥,是小遥回来了吗”墙角的床上蜷缩着的人影怯生生地开口。
她身体僵硬,看着那个同样瘦弱的人影,两人之间相隔不到两米,却让她觉得似乎隔了千山万水。
“妈妈”她动了动唇,声音酸涩,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两个字有多少年没有唤过了
“小遥”床上的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紧紧地抱着她,“我好怕我好怕有坏人有坏人”
她的手抚上她的背,她和她一样瘦弱不堪,手掌所到之处净是嶙峋的瘦骨,因为恐惧整个人都僵硬得不像话,身上还散发着浓烈的异味,可是久违的温暖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地回抱对方。
那一瞬间,她终于放松了下来。
无论她是什么样子的,她都是她的妈妈,这是妈妈的怀抱
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也曾无数次地想过妈妈,妈妈稀有的笑容,妈妈对她的依赖,偶尔清醒时给予的温暖,都成为她最痛苦时的支柱,她那么努力地训练,只是为了不被淘汰,为了能给妈妈最好的治疗,为了能给妈妈安稳的生活。
可是妈妈还是死了,在那个号称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里,从十二层楼上坠下,死于自杀。
其实她并不意外,自她懂事起,妈妈的精神状况就一直不好,清醒的时候少之又少,而在她少有的清醒时候,她常会因为对她的拖累而愧疚,也常常会因为自己的不堪破败而心伤,情绪激动的时候甚至想要去死。
有一次,她曾抱着夏遥痛哭,苦苦哀求着她,她想要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苟活着。
那是她和妈妈爆发的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她哭着跪在妈妈面前,哀求她为了她活下去。
她还记得妈妈望着她的眼神,那么悲哀苍凉,她的手瘦得指骨分明,抚着她的头发默默流泪,最后还是答应了她会好好活下去。
她明白妈妈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她,每次她去医院看妈妈时,她那浑浊的眼睛总会放出光彩,而当她要离开时,那光彩总会一点一点黯下去,最终归于死寂。
被方家挑中之后,她便被送入了训练营,高强度的训练连睡觉吃饭都是奢侈,根本不可能天天去看望妈妈,上头只是告诉她,妈妈已经得到了妥善的治疗,只有在她表现出色的时候才被允许去见妈妈一次。
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为了妈妈能够活下去,她咬着牙忍受着一切非人的折磨,妈妈就是她唯一的信念。
后来她从训练营中脱颖而出,开始单独接受任务,却依然没有太多的自由,她那见不得光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与妈妈有太频繁的接触。
那几年的生活,她变了很多,从一个倔强的少女变成了一身罪孽的杀人机器,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没有一丝人类情感的脸,她都认不出自己来,可是神智不清的妈妈却还是能够一眼认出她。
gu903();她觉得很安心,因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会有一个人永远在她身后默默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