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玄之摇了摇头,一双姣好的长眉,始终轻轻皱起。我只怕如今从地下脱离而岀的煞修,乃是万年前神魔大战被遗留封印的煞修,自从那日夫诸被释放出来,我便在怀疑,煞物将会重现世间,如今倒是验证了我的想法。真正搞得九界天翻地覆道统凋敝的罪魁祸首,实则为煞。魔物只是因着魔尊幽山灵毓修了煞,和那些煞修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所以才成为讨伐的对象。
这世上的煞修本就不多,称得上是凤毛麟角,再加上道宗直到最后也不愿承认这些外来入侵的煞修,几乎能够灭了九界整个修真界,因此才将煞修的存在给强硬地压了下去,只自欺欺人地将一切过错,都推给魔物
后世之人不明所以,逐渐越发不知煞修为何物了,只知道异魔便罢。可煞修,怎会因着世人不知,而不复存在呢?存在,就是存在啊,哪怕是过了上万年,哪怕存在过的痕迹,已经被悉数灭尽,煞修也的的确确曾经险些将这尘世翻韁,让世界沉沦。然而对于晏天痕而言,最深的记忆,便是他被人强硬地破了一半的丹田气海,在穴脉之中,劈开了一半新的穴脉,灌入了半身的煞气,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哭得嗓子都已经发不出声来,眼泪都已经干涸,两只手抓得指甲尽裂,十指模糊,鮮鲜血淋漓晏天痕打了个哆嗦,朝着蔺玄之靠近了一些。蔺玄之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仍是沉浸在不只是煞物还是煞修破关而岀的大事之中不可自拔
城中很快便有守城士兵跑了过来,为首的那位身穿铠甲的将军对蔺玄之拱了拱手华容剑仙,方才东北方向出现异状,有人见你追了过去,如今我们想要向你了解一二。蔺玄之淡淡看着那位将军,道:我并未追上那东西,只觉得煞气浓浓,想来不是什么好兆头,将军不妨拍些人马,前去那物破土之处查看究竟。那边的情况,我自会派人前去,华容剑仙猜测那东西是煞物,可有什么根据?这位将军乃是顾家门生,顾家少公子和烨王世子交好,这位施将军自然也对菌晏二人客气蔺玄之说:煞物过处,轻则哀气十足,重则寸草不生,草木枯败,但凡涉足煞物施法之处,便能感到心中悲哀不已,恨不得一死了之,将军大可去亲自感受。施将军倒吸口凉气,凝重地点点头,道:多谢华容剑仙,剑仙见多识广,眼界自然不是我们能比得上的,还望剑仙若是有什么可靠消息,便给我们说一声,也好让我们早日将那煞物捉拿归案。
晏天痕道:"这倒是简单,不过,煞物可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你们还是得打起精神来,莫让他潜入了城中。
施将军连忙表忠心,也不敢拦晏天痕太久,便将人送出了城晏天痕心情跌落到极点,他眼神极其复杂地看向蔺玄之,道:大哥,煞修若是现世,九界是否就会乱起来?
蔺玄之抬起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搡了揉。
虽然在蔺玄之眼中,晏天痕无论何时都是个需要他护着的孩子,但事到如今,他并不回刻意说些暂时安抚晏天痕情绪的话,来隐瞒事实真相。晏天痕并不脆弱,他早已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蔺玄之道:如今还不知道那煞修究竟是什么境界,貝体情况,还需得深究,只是我有种预感,事情不会简单
说到这里,蔺玄之微微一顿,看着晏天痕道:啊阿痕,你有所不知,万年之前的神魔大战切祸端皆是由煞修而起你说得对,九界怕是要乱了。煞修本就不是九界产物,当年九界的天裂了一根柱子,位置便是东北界的幽山之地。若是要炼制天柱,则需要九位已至天阶的大能,耗费千年时光,才能炼制出一根天柱。这干年的时间,纵然天洪不降,也终是会有旁的更高阶的修仙界寻着从九界上空逸散的灵气寻到此处,给九界带来灾难
这种情况下,灵隐道宗一边寻着能够祭献之子,一边派人去看守那道巨大的黑紫色撕裂
第655章变化之始
长生身为首席大弟子,自然是责无旁贷。
黑云压顶,电闪雷鸣,就连空气都带着几分冷肃和凝重。灵隐圣宗尚白,此乃品性高洁不染纤尘的颜色,那段时间,以华容尊为首,每日每夜都能看到白衣如雪的灵隐圣宗弟子持剑握刀,站在这大窟窿下面严阵以待,只等着但凡有怪物出来便要将它们格杀在这幽山之地,绝不放过一只入界。其他各宗也是出人出力,派了不少宗门青年才俊,协助镇守。天柱倾塌而撕裂的这个黑黢黢的大窟窿,被道宗称之为"天哭"。天哭之处,灵气外泄,上空之中的死气煞气混合着异界怪物,悉数从这窟窿中跑过来,危害苍生,残忍至极。
灵隐圣宗的几位大能,拼死炼阵,暂时将那天哭之处,给补上一块,才让祸害暂且阻断。第一月,相安无事。
第二月,并无麻烦。
第三月,一如之前。
长生在此处守了三年,这三年时光,他在幽山之上,寸步不离,而灵毓也一样陪在他身边,守了这天哭之处整整三年。
第四年的时候,两人突然收到了来自沧容的一道密令,这道密令那是经了道祖之手,才以最快速度传到了距离灵隐圣宗足足有十万里之遥的幽山沧容在密令中说:莲华失踪,速归。
其实,灵宗的弟子三天两头不见踪影,倒也算正常,不会有人刻意去寻找。然而,但凡有人要专门以万里传音的法子来寻人,定然是有大事情发生。长生和灵毓便要马上回去寻人。
然而正在此时,又是一道密令传给了灵毓。
灵毓看完,抬头望着长生,道:大师兄,圣人说此处不能无人看守,你先回去寻莲华师兄,我在这里守着天哭。
圣人那个时候,是灵隐圣宗真正的管事之人。若是放到现在,圣人的地位,大概类似于尊皇。那时候,道宗和世俗,还是合二为一的,灵隐圣宗既是天下道宗之首,又是世俗之巅,能够号令天下。
圣人有旨,灵毓自然是要遵守的。
长生也不做多问,只是看了看灵毓那张艳丽且年轻的容颜,道:你在此处,莫要贪玩,我寻到莲华便回来。
灵毓点点头,仰着脸看着长生,满目都是真挚,道: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还是我待你最好?凤浪虽然平日里缠你缠得紧,可一听要来这荒凉偏僻的幽山守天哭,他便要临阵退缩撒泼打滚说什么都不要来,唯有我愿意舍弃那边的荣华富贵,随你一同涉险。长生望着灵毓那双几乎能一眼看穿真心的明透眼眸,若说是丝毫不为所动,那是在自欺欺只是,男人和男人,终究是有违天道,更何况他与灵毓,又是师兄弟的关系,他身为灵宗首席,自当以身作则,言谈举止,不敢有丝毫差错。长生有些无奈,道:灵毓,你何时能将这份热情和执着,用于追求大道之上,师兄也就放心了。
灵毓一双充满热情的眸子,暗淡了几分。
他仍是不气馁,只是笑了笑说道:师兄,我等你回来,我这个人,就是这般执着,从你牵起我的手,给我取了名字的时候,我就认定你了。长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得拍了拍灵毓的脑袋,转身离开。就是这一离开,才不过七日而已,长生便在灵隐圣宗得到了天哭有外敌入侵,幽山混战团的消息。
灵毓一力抗敌,最终身受重伤,体力不支,跌落幽山悬崖,足足有半年时间都未曾寻到他的踪迹,而与灵毓一同守天哭的其他各宗弟子,却是全军覆灭,鲜血染红了幽山。九界道宗,损失惨重。
半年之后的某一日,拖着一条瘸了的右腿、断了一根手筋还毁了半张脸的灵毓,左手提着剑,满身是血地爬上了灵隐圣宗,晕倒在门前,被守门弟子给救了进去。灵毓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有煞修入侵九界。那是长生第一次听到煞修这个说法
灵毓昏昏沉沉数日,待到再次醒来,道祖问他经历了什么,他先是沉默,接着便说道摔了下去,好不容易才爬上来,仅此而已。
灵毓身上的伤,看上去虽重,治疗起来其实并不算困难。道祖心疼徒弟,将那些灵丹妙药专挑好的给他送来,不消几日灵毓的外伤内伤已经基本根是这个素日妖冶张场笑骂由人的少年,却是变得日益沉默,总是独自坐在偏僻的地方发呆,或望着天空,或盯着一片叶子,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莲华仍是一无所踪。
天哭之处从那次煞修入侵之外,便又派了各宗修为更高的长老前去修补看守,至此再也没有大事发生,那些灵毓口中入侵的煞修,也不曾有人寻到过踪迹,暂且不提所以长生、沧容乃至整个灵宗上上下下,都将注意力放在寻找莲华上面,对于死而复生化险为夷的灵毓,倒是缺了几分注意
只想着他能回来就好
但谁都不知道,回来的这个人,是否还是以前的那个灵毓。纵然再次出现煞修,蔺晏二人仍是要先回去万法正宗的,两人在紫帝天都外的近郊驿站租了一只凤羽鹳,以最快速度朝着东北方向的万法正宗赶去。狂风呼啸过耳,几乎要吹乱晏天痕的鬓发,其实他可以用法宝或者道法来将狂风阻隔在外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gu903();他想要靠吹风来冷静一二,然而心中焦灼的煎熬,仍是没有丝毫改善下一息,风失去了原有的磅礴,晏天痕转头和蔺玄之对视一眼蔺玄之虚揽着他,道:心情不好,也不是这么个折磨自己的法子,虽肉身较之以往要强悍许多,但身体是自己的,莫要太委屈自己。晏天痕在凤羽鹤的背上转了个身,紧紧抱住了蔺玄之,这才觉得心头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感和压抑感,不知不觉中送了一些,让他有了一息喘气的空间若是说,那煞修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也是不可能的若是他当初没有选择留给自己一线生机,让那株血柏可以活下来,如今那在黑暗之中,封印、折服已久的煞修,大概在数万年前便已经死了幽山灵毓不想没有来生,不想与长生永生永世都再见不到面,所以他违背了道祖临终之前的殷殷叮嘱和托付,辜负了灵宗对他的期盼,没有让自己形神俱灭,而是选择轮回和封印。他原以为,封印没那么容易就能够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