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光微凉,在他洁白的掌心闪烁。
裴景道:“你知道这虫子是用什么来发光的。”
楚君誉顾自往前走。
裴景身处修真界,但毕竟前世也是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基本科学知识还是了解的,他笑道:“我听我们那村里的人说,是它身体一种叫荧光素的东西。藏在荧光细胞里,不过荧光细胞是什么,你就不用知道了。”
楚君誉似笑非笑:“你们村真厉害。”
裴景也笑起来,他在现代没什么羁绊,对原来的世界,经过那么多年思念的情绪也淡了。不过稍一回想,还是有些怀念,道:“一般般啦,也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已。”
楚君誉道:“想家吗?”
裴景偏头,眨了下眼,不明白楚君誉怎么突然问这么感性的问题,笑笑:“不是很想。来了云霄,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这话他倒是认真的。出生起就被掌门收入门下,漫长的岁月,都在此处渡过,天堑峰一草一木,春夏秋冬,都刻入脑子里。
师长、朋友、名誉,全在这里得到圆满,这里就是他的家。
楚君誉嗯了声,表情在萤火森林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看不清虚实,细看之下,似乎有些冷淡的讥讽之色。
裴景礼尚往来地:“你不是说你家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吗,你现在想家么?”他掌心的萤火虫扑楞扑棱,光映在他的脸上,眉眼清澈如赤子。
楚君誉似乎是笑了一下:“不想。”
裴景道:“你也可以把云霄当家。”如果你能收了心中杀意的话。
楚君誉眼眸掠过冷意,只道:“家就不必了。”
裴景一愣,想要再追问时。楚君誉已经大步向前,留给他一个背影。
裴景暗道:这人年纪轻轻,心思怎么那么难猜呢。
他到现在还看不懂楚君誉,云里雾里的感觉,甚至楚君誉对他的态度也捉摸不透。
纵容他靠近却又不亲近,与他交谈又话藏半分。
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像楚君誉看透了他的一切,又以一种模糊的身份站在高处冷漠审视他。
很不舒服的感觉。裴景希望这是他的错觉。
裴景带楚君誉到了灵圃。
灵圃之内有些草,在夜间是会发光的,莹莹泠泠,夜幕四合之时,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确定后面一群跟屁虫跟上后,裴景才取下手腕上的镯子,刻意压低声音道:“我本以为峰主罚我来照看灵圃是门苦差,没想到啊,这竟然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我今天挑水挑累了,就坐下休息——一想到以后的生活,忍不住悲从中来,揪着田里的杂草泄愤。没想到这一揪,把地皮翻过来,掉出了这块镯子。”
“我猜啊,这灵圃可是种植灵草的地方,对灵力的要求肯定特别高。而迎晖峰又不是什么宝地,想要培育出上等的灵草,就只能往土里塞一些能聚灵的宝贝,估计这镯子就是其中之一。”
楚君誉听他满口胡话,立在一旁,衣袂翻飞,也不作答。
反正裴景也不是说给他听,也不需要他说话,他道:“这秘密我可就告诉你一个人,以后这块地里的好东西,就我俩分了。我们小心点,偷一个两个,峰主肯定也发现不了。”
楚君誉神色冷淡:“说完了?”
裴景道:“说完了,唉你这人怎么都不表示一下呢。我这么大的秘密我都告诉你了,够意思了吧。”
楚君誉转身就走。
裴景忙跟上。
走远了,往后意味深长看一眼,又转过身笑嘻嘻道:“你说那群傻子会不会上当。”
楚君誉:“无聊。”
裴景笑道:“他们这就上当了,真是我整过最呆的人了。”
要知道他当初为了报复凤矜那个臭小子,可是预谋了好几天呢。
初入经天院时,大家都是族内数一数二的天才,谁也不服谁。算一算,他和凤矜的纠纷最开始还是在凌尘剑上,凌尘剑是院长给他们的见面礼,裴景一招险胜凤矜夺得。从此就结下了梁子。
凤矜其人,如果不说他本体为凤凰,裴景还以为他本体是山鸡呢,争强好胜,又小肚鸡肠。
有一次把他害大发了,整整被师祖罚站在天梯前半月。
回来后,裴景把凤矜烤来吃的心都有了,不过后来,他也确实让凤矜自己烤自己。
他胡编乱造向来擅长,编出一道独门绝技,叫五形融合。说□□相遇并以火,法力无边。他家独创,不可外学。凤矜手那么欠,怎么可能忍的住,一边冷冰冰说他胡言乱语,一边又真左手聚水右聚雷,他体内凤凰火熊熊,那结局当然是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差点把他一身尊贵的凤凰毛都烧焦了。
裴景不能想凤矜当时表情,一想就想笑。
闭关百年,他也是很久没见那些老朋友了。不过那群老朋友,大概不是很想见他。
和楚君誉在小径口分道扬镳,裴景却不打算回去。他到处转悠了会儿,晚安时分他滴水未沾,辟谷之后没有口舌之欲,但不代表不会想吃东西。
裴景现在就有点嘴馋,在迎晖峰的山路上,摘了几个果子,果子清爽可口,一咬甜汁四溅。他算准了时机,又顺着路走了回去。
果然,在他和楚君誉走后不久。
几个人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正是白日里和他吃饭坐在一起的那一群人。
为首的青年啧啧啧半天,一脸自得:“我就说那小子说话吞吞吐吐,鬼鬼祟祟的,肯定心里有鬼,静悟室他拿出那块镯子,我就知道不对劲。果然,被我抓到证据了吧。”
另一身材稍矮稍胖的青年呆呆道:“那李兄我们要不要把这事上报给峰主啊,叫峰主收拾他一番。”
李兄翻个白眼:“收拾个屁——你傻啊,聚灵的宝物,上哪找去!我们先把这里搜刮干净了,然后全部推到张一鸣身上嘿嘿。”
其余人纷纷两眼放光:“有道理,还是李兄足智多谋。”
说罢,几人从旁边捡起树杈当棍子,开始当铲子挖土。夜黑风高的,光也照的不清楚,踩到灵草什么的,也顾不得了。眼睛发红,满脑子都是聚灵的宝物。
裴景坐在树干上,一口一个果子,看着他们把整座山头的灵草灵药都糟蹋了——迎晖峰这快地其实在裴景眼中算不上灵圃,草木灵气非常低,只能当药,给凡人用,不能炼丹。不过就算这样,搞成这样,也够这群人喝一壶了。
他从树梢上跳下来,装作忘记拿东西地回去,走进灵圃,站在边缘外,目瞪口呆看一群吭哧吭哧挖土的人,尖叫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他的尖叫打断了这群人手中的动作。
为首的李姓修士原地呆若木鸡,手中的棍子啪地掉到了地上。
裴景气得脸通红,愤愤跺脚:“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告诉峰主!”
几位修士叫苦连天:“别!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
裴景哪理他们,转身就跑,往迎晖峰主殿跑去。
几人在后面狂追:“——别告诉峰主,我们就是在松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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