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裴景:“我有一朋友可以超度你,帮你入轮回,重新转世。”

赵又晴低头,眉眼在灯火阴影里,苦笑:“不了。我执念未消,还入不了轮回。”

裴景乖乖闭嘴。

赵又晴:“你去找你朋友,等今夜过后吧。每三年的这个时候,忠廉村所有人都会聚在一起,你要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裴景明知故问:“他们在干什么?”

赵又晴讽刺一笑:“在传承,传承生死。每三年的这个时候就和人间有了通道,活人进来,死人出去——出去后继续在人间为恶,时不时丢进来新的活人当奴隶食物。”

她十分厌烦:“你刚刚看到的,就是又有人被丢进来了。这里是死界,棺材却通阴阳,这村子在地底,上面说是天,其实是土。把活人装进棺材埋进来,就会有抬棺的人去接。四百年了,一直这样。”

裴景算是明白状元村那些出去的进士,为什么都与村子再无瓜葛了。进庙时还是人,出去后就变厉鬼,入朝为官,也是一方毒瘤。

赵又晴淡淡道:“在这里鬼比人尊贵。说来可笑,村名叫忠廉,养出的一群人,却都丧尽天良。你看到的那些活死人,在这里都是畜生,打骂随意,饿了还可以生吃。”

裴景唏嘘:“这世界还真是颠倒。”

赵又晴说:“人多了,忠廉村也变了样,变大了,东南西北,四方村,这里才是西村。你要找你朋友,可没那么容易。”

裴景笑了下。

如果楚君誉真的是被困在缸里。

那么整个忠廉村唯一能困住他的缸,只会是这一切罪恶的原始地。

裴景说:“不难找,又晴姐,你可知道这忠廉村,有没有一户姓张的人家?”

啪。

这里的蜡烛升起的也是冷火,红烛滴泪,在她手臂上。

赵又晴眉眼莫测,慢吞吞地摸着手,说:“张家吗?在南山那头,不过你别去,那是禁忌。”

第46章罚罪雨

裴景挑眉:“禁忌——那就是说去不了?”

赵又晴用指甲刮着蜡烛,她本身是温婉的长相,却因死后一直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染上一层灰暗,唇抿成一线,语气冷漠:“你去不了,这村子里的人也去不了,放心吧,你朋友不会被关在那地方的。”

裴景摇头:“不,他就在那里,他亲口告诉我的。”

赵又晴抬起头来,灰白色的眼眸带着极深打量,一字一句反问:“他亲口告诉你?”

裴景瞎扯:“是啊,我们心有灵犀,他托梦跟我说的。”

赵又晴闻言笑了:“可真是情深义厚,那你去吧。就在南山,你从这一直往南边走——过南村的祭祀台,有一片废墟,废墟的尽头,就是张家了。”

裴景:“多谢又晴姐。”

赵又晴心情明显不好,垂眸说:“叫什么姐,我的年龄够当你祖宗了。”

裴景笑,心道:那可不一定哦。

传承夜还没结束,这里即便没有星月,也分昼夜。赵又晴点了两根蜡烛,说蜡烛燃尽之时他就可以出去了。裴景百无聊赖,看着蜡烛上的火一点一点往下移,火声嗞嗞,他视线又落到了旁边赵又晴的手上,干瘦的、青白色,却能看出生前的养尊处优。

她用一根小棍子拨弄火芯,悬腕挽袖,动作优雅。

裴景想,她生前一定热爱书画。于是说:“又晴姐你生前一定还是个才女。”

赵又晴变放下棍子,说:“你还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

裴景马上眼睛一亮,正襟危坐:“那么爽快,我其实还蛮想知道这张家到底出了什么事的,这整个村子都是鬼,你们鬼之间也有禁忌的?”

赵又晴说:“恐惧不敢触碰的东西,就是禁忌,还分什么人鬼。”

她低头,轻声说:“谁知道当年张家发生了什么,反正整个村都对那里避犹不及,又厌恶又敬畏。他们自己不敢进,也不让别人进。我刚刚应该嘱咐你的,去张家的路上小心点,别被发现。”

“好的,谢谢又晴姐提醒。”

裴景表面上继续装嫩。心中却慢慢沉重下来,当初他和虞青莲就探讨过的,能让无妄峰峰主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走火入魔,忠廉村里绝对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赐予张青书莫测的能力,赐予这个地下世界的人永生。

他现在唯一的疑惑是张青书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以及,楚君誉真的是被张青书困住的吗?

蜡烛燃到一半,忽然外面传来了下雨的声音,一滴一滴落在黑色泥土里,渗入白骨,滴滴答答,很响。

赵又晴猛地抬起头来,站起身,风一样地往山洞外跑去。

裴景纳闷,也不明白她急啥。跟着出去,却看到,赵又晴止步在山洞前,抬头遥望着外面漆黑色的大雨,眼眸如沉寂千年的灰。

裴景奇怪地看她一眼,然后伸出手,雨滴落到他手背上,由皮肤映衬,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

他嘀咕:“原来不是黑色的啊。”

紧接着他听到了,在忠廉村方向,各种响彻天际的恶鬼的哭嚎呻吟,贯耳欲聋。

“怎么回事?”

赵又晴没说话,也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向上接住从天而落的雨。腐蚀皮肤,腐蚀血肉,然后腐蚀白骨,她的手活生生在雨中“没了”,只留下狰狞的断口。

赵又晴似有若无扯了下唇角,把手收回来,鬼的身体都可以再生,她的表情怏怏:“你运气真的不好。”

裴景:“什么?”

赵又晴说:“你去不了张家了。张家的人回来了。”

裴景明知故问:“谁?”

赵又晴答:“一个你最好不要去招惹的人。”

她心情似乎更低落了,看着自己消失的手,“这雨可以说是整个忠廉村的噩梦了。刚到地下的时候,就一直下着这种雨,那个时候房屋都倾塌,没处躲,村民们只能在雨中一直腐烂后重生,周而复始,不过当初我不会被雨伤害,就像你一样。”

“这雨是来罚罪人的。罪孽越重,痛苦越重。邪念越深,折磨越深。”

“我现在居然也有了罪孽和邪念?”

她声音越来越低,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裴景对张青书的性子差不多也有了个了解。

一个沉浸在自己的善恶是非观中,执迷不悟,企图拯救世人的疯子。

七杀歌,罚罪雨,张青书就没想过——这一切的罪恶源于他自己吗?

他才是最大的恶人,怎么不选择自杀?

季无忧醒过来的时候,肚子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还没睁开眼,先闻到一种恶臭味,冲得他胃部翻滚。地下室里,灯火泛着一点微微的青色,人油灯挂在两壁。

他被人拽着头发,往上提。先看到的是墙壁上被摆开的几张人皮,视线更清楚,看到一张布满沟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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