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2)

废了。轻描淡写两个字,让季无忧浑身冰冷。天魔后人是什么他都还没搞清楚,这个女人似乎已经微笑着给他未来的人生做了判断。

如果说忠廉村那个阴郁的男人,让他告别懦弱,孑然一身,认清这个世界强者为尊的真相。眼前的女人,就是在把他拉向一个深渊。

季无忧咬唇,说:“我就算是杀人,也只杀这世间恶人。”

昆仑神女微笑,“世间恶人?有趣,善恶又哪是那么容易判断的。譬如你看我,是恶是善?”

她凑近,清丽温婉的美人面,撩拨尽天下男人心。

只是一转之间,肤色转青,獠牙生出,狰狞恶鬼相。

咚。季无忧吓到,碰倒了桌上的茶杯,浑身虚汗,屛住呼吸。

昆山神女一笑,又变了回去。施施然坐下,她现在没心思去跟这个小孩讨论这些,修长的手指扶开桌上灰尘,道:“我的要求和你的信仰并不矛盾。那个胆大包天吞噬我的人,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她道:“你身为云霄弟子,难道不知这几日云霄山门外的几次血案?人就是他杀的。”

“你杀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而且,那个人还曾经想害你呢。那人名叫长梧,是你云霄终南峰弟子。”

季无忧震惊,道:“人是他杀的?!你口说无凭,我为什么要信你?”

神女眼神里掠过一丝暴躁杀意,但很快掩藏在笑意里,手指卷动黑发,身上轻佻和端庄并存,矛盾至极。

“你不记得了吗,终南峰,夜晚,你送信而来,推开门就昏迷了过去。”

季无忧隐隐有了印象。

神女笑:“他养了一只青鸟,要用人丹固魂,你就是他选中的药引。你要庆幸上一个人丹出了差误,咬伤了长梧,不然现在的你,不死也疯。”

季无忧直觉头痛欲裂。

被逼着去送送信,迷路,饥饿,断头的女人,然后黑暗里,有人扶起他,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声音沧桑温柔,给他指明了路。沿着路走,一扇石门。推开之后,留在他记忆的只有一双青年阴冷的眼。

第二天回到上阳峰他就生病了。

他记起来了!

神女道:“想起来了吗?就是他。云霄十年一次的外峰大试提前了,你去参加,我会助你,助你帮我……”

她温婉一笑,眼角沿生出血色的花枝,“杀了他!”

裴景和终南峰的峰主见了一面。

终南峰的峰主轻声道:“他参加了外峰大试,这一次应该是有备无患。掌门,我……”

裴景知道她失望至极,恨不得亲手铲除逆徒,但还是慢慢道:“你不用急,能把他引出来就好,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终南峰峰主叹了口气:“出此逆徒,我也有错。”

裴景笑道:“你只是为人师罢了,他从善或从恶又怎是你能控制的呢。”

与终南峰峰主告别,又接见了几个山门外受此妖魔为祸的宗门长老。裴景安抚了一下后,御剑去了仙巷。按照那个凡人少年的指示,仙巷一处胡同尽头,老槐树下。

他下山自然是换了身装扮,就以张一鸣出场。仙巷多是凡人,所以街道也如尘世般热闹——各种小吃杂食,酒楼铺子,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颇有几分热闹。

看到卖糖葫芦的,裴景先去买了一串,结果人家只收灵石,倒是让他哭笑不得。

仙巷居住的百姓祖上都出过云霄弟子,自认仙人后辈,不肯重新回到凡世。

咬了颗糖葫芦含嘴里,裴景也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对还是不对——他突然又想起了许镜在紫竹林前跟他说的那番话。一个云霄弟子想着自在人间,一群凡夫俗子想着步入仙门。有点意思。

隐隐的,他的道心有了点改变。

老槐树下有个当铺。

深巷阴凉,午后风徐徐,吹得趴在桌子上的少年昏昏欲睡。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还吧唧了下嘴。

裴景走过去,敲了敲桌子。

咚咚咚。少年一个激灵醒了,含含糊糊:“谁啊。”裴景清了清嗓子笑:“我是云霄一位仙人派过来的使者,过来打听消息的。”听到云霄二字,少年就彻底清醒了,眼放光:“你是云霄来的?”

同一年龄的褐衣少年笑出一口白牙:“如假包换。”

凡人少年裴景去找了他的爷爷。

老人家正坐当铺入门口的柜前,闲的没事,用鸡毛掸子清理桌面。听到帘子被掀开,眼也没抬,开口:“客人是来典当东西的还是来买东西的?”裴景微微笑:“都不是,我是来问你一点事情的。”

老人家放下鸡毛掸子,视线沉默望了过来。

人家毕竟是生意人,裴景怎么能让他亏呢。从袖子拿出来一块极品灵石,他自小入云霄,就没在金钱方面愁过,所以什么概念都没有,根本不知道极品灵石的贵重,俨然一副败家子的样子。

而老人本来阴沉臭着的脸,在看到那块灵石后,瞬间阴转晴,笑得跟花似的:“哎哟,小友要问什么,老朽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知。”

裴景坐到了凳子上,神色认真起来了:“你卖出去一张面具,你还记得吗?”

“面具?”老人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那回事。”

裴景道:“能不能把那面具的事跟我说一说?”

老人摸了摸胡子,转了下眼,慢慢道:“你说的是不是张女人的面具?”

“嗯。”

“这个吗,说来话长。好像是一个雨天。”老人陷入回忆:“雨下的很急,风也挺大,大晚上的,院子里的花架被吹散了,我睡得不安生,就出门打算把它扶起来。没想到,在花架下躺了一个人。浑身是血,受了重伤,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袱。”

“这地方是仙巷,修士凡人对半分,遇到仇家落到这地步也是常事。我心想着不能让人死在院里,招晦气,便把他拖进房中。还给他敷了点草药。一看,还是个僧人,年纪挺小。”

“那僧人梦里一直在哭,手指死都不肯放那个包袱。我就换了间房,去和我孙子睡了。第二天起来,发现他已经醒了,但魂都没了似的,昨天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包袱扔的老远,见了我,什么都还没说,先跪了下来。”

老人嘀咕一声:“也真是个怪人。他硬要我收下那个包袱,可看他那样,我就觉得包袱里的东西不祥,不肯要——僧人对我磕了好几个头,跟我说,那确实是个邪物,但因人而异,像我这种善人拿着它只会有善报,财源广进。”

裴景听到这,说:“这你就信了?”

老人抬袖咳了一声:“没,那时没信。但那僧人在我这养伤之时,我把那包袱里的东西挂到了墙上,是张面具,画的挺逼真,怪好看的,做装饰也好。结果啊,还真如那僧人所言,我那几日,赚了大几百灵石。”

裴景已经能猜想到后面的事了:“所以你收下了?”

老人摸了摸鼻子:“我们生意人吗,就图个吉利,而且我救了他,这就当是他的谢礼吧。那僧人没呆几天就走了,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别把面具卖给任何人。”

“那僧人去了哪儿?”面具佑护善人?——裴景只觉得好笑,一个僧人,慈悲为怀的出家人,都不是善人吗?

老人:“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儿。”

裴景直起身子,眼眸子紧盯着他:“可你最后还是把它卖了。”

老人的神情有一瞬间古怪,含糊说:“还不是你们云霄那位仙人非要强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