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他现在只记得了一个诛天罚道。但这四个字陌生又荒谬。瀛洲神女又问:“你在遇见我之前,应该也遇到了另一位仙山之主。”
她说的是蓬莱。
蓬莱之主,西王母。
裴景:“是,遇到了。但她……”
瀛洲神女很自然的说道:“但她已经疯魔,是吗?”
裴景愣住,点了下头。
瀛洲神女笑起来,眼下的莲花亮了亮,远看像是一滴泪。
“她就不该步入轮回。步入轮回,天道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裴景犹豫很久,问:“前辈,您所说的天道,是我认为的那个天道吗。”
瀛洲神女神色复杂遥远:“你所认为的天道,是哪一个天道呢。”
裴景说:“天道,不该是自然的法则、天地的秩序吗。无处不在,无处在。”
瀛洲神女沉默很久,轻声喃喃说:“你说的对。或许这已经不是天道了,当规则有了情绪,那就不再是规则,”
裴景握紧剑,脑子里没什么概念。至今为止,他就没接触到过天道。甚至,感悟天道那得是化神期才能做到的事吧。
瀛洲神女良久,苦笑了一下说:“真矛盾。你是诛剑之主,我想让你去诛天罚道,所有人都想你去诛天罚道。我应该把天道所做的恶都告诉你,让你恨之欲死。可是偏偏,诛剑要你无恨。”
裴景茫然,天道所做的恶……雷劫劈死人算吗?
她扶袖,在裴景身边,从深不见底的湖地下,幽幽扶起了莲花虚影。
“天道的本来面目,你终有一日会参透。”
“我就怕在你知道真相后,还没有能力去杀她。”
瀛洲神女说:“你这几日,晚上就来这湖底陪我吧。我比诛剑晚一步出世,但同样是鸿蒙之物,你云霄心法注定参悟不完全,剑法也就随同废了。”
“我承太初意志,你来,我教你太初剑法。”
太初剑法。裴景立在万粒莲花虚影中,他愣愣抬手,旁边幽幽的光一点一点渗入体内,然后极其锋锐极其强悍地爆炸在身体内,一瞬间痛得他神色扭曲,整个人不由自主蜷缩,在这深暗的湖底。
瀛洲神女说:“御之,感知它们,然后诛灭它们。”
感知。裴景感觉头痛欲裂,他这几百年修行积攒的灵力,在这些莲花面前,似乎都灰扑扑的,充满杂质。元婴也是,在浮世青莲之主绝对的上古之辉面前,显得无比丑陋。可是,他怎么去感知,这些莲花,都是虚影,甚至像是万年前留下的痕迹,根本不在这世间。
瀛洲神女说:“诛剑能碰到它们,现在就看你能不能感知到。”
裴景头痛欲裂,想要分出一丝神识出去,却被一股窒息的感觉堵住。身体在容纳完完全全不同的灵力,颠覆前四百年修行生涯。像是新的一场洗经伐髓。
但他,根本承受不住。
这一晚上,最后他在瀛洲神女怜惜又哀叹的目光中,活生生晕了过去。
裴景醒来的时候,天刚刚拂晓,他睡在一池莲花之中,衣裙已经干了。
胖青虫在他脸上滚来滚去。唇干口燥,四肢酸痛,荷叶上的露水滚到他脸上,裴景有些郁闷地用袖子把脸擦了一把,顺便摘下胖虫,直接把它塞进袖里。
“太初剑法,那是什么剑法。无影无形,全凭本心?”
“还有……为什么要诛天罚道。”
他现在对天道还是个恨模糊的概念。
最近一次听到、是在西王母口中,她说她继承了一部分天道之力。
其实现在,他已经完完全全不把这当作一本书的世界了。除了季无忧身为主角,不能死之外,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天翻地覆。甚至,他低头看着手中沉睡、剑刃一点紫光的凌尘。
诛剑,以它为名,肯定是这本书这个世界最至高无上的东西,本来属于主角,现在在他手中。剧情……全变了。
裴景喃喃:“那是不是,到这一步,季无忧其实已经不用走剧情了呢。”
“师祖说天魔一族开始觉醒。”
“我现在手握诛剑,将天魔一族诛尽,把罪恶掐死在源头。季无忧这辈子无忧无虑,不用觉醒天魔血脉,事情,不都解决了吗。”
他皱了下眉,声音很轻:“换句话说,诛剑落到我手,本来该季无忧去做的事,我去帮他做完。是不是这个世界,也算完整了?”
凉薄的晨光落在裴景身上,他忍着疼痛起身,然后御剑,飞了回去。
在房间里休息,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等他稍微整理一下出门,就看到一直蹲在他门口的乔慕财。
裴景:“……”乔慕财一见他出门,眼睛都亮了,站起身,却因为蹲久了腿麻,还得扶着门槛才直起身子。
裴景说:“你找我有事?”
乔慕财心虚说:“不不不,没事,我就是看你一直没出门,怕你出事。”
裴景可不信他有这心思,往楼下看一眼,猜也猜到。乔慕财是在下面被欺负了。不过现在大家都是凡人,乔慕财脸上也没青肿痕迹,估计都口头上的。
裴景晚上还要去湖底练剑。打算保留点体力,少惹点事,也就懒得照顾乔小公子的玻璃心了。
他直接道:“你现在开始,别喝那东西了。”
乔慕财:“啊?那不会饿死吗?”
裴景从手里给他拿了朵从胖虫那里抢来的莲花,“吃这个。”
乔慕财呆了,呆愣过后,兴奋得差点跳起来,然后热泪盈眶:“张哥,我对我真的好!那群不懂的人,尽瞎说,呜呜呜!”
裴景把东西给他,就把他赶回房,闭门修行了。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裴景感觉好了很多,他本就是心志坚韧之人,并不惧怕疼痛和孤独。深无一人的湖底,经脉被啃噬,无边幽寂里,是莲花的光熹微。
他开始习惯疼痛。
这倒是让瀛洲神女愣了下,顺便目露赞叹。
“你的悟性和心性,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
裴景经历过一轮的莲花入体洗经伐髓后,感觉血液都是冰冷的,冷汗直冒。隐隐约约,他已经能捕捉那些莲花具体的方向了。瀛洲神女一挥袖,撤了那些东西,月白色衣裙掠过花端,坐在盛开的银色莲花之上,轻声说:“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们来聊聊。”
她从袖子里,掏出那枚银色铃铛,目露一丝怀念之意:“你说受人所托,过来寻浮世青莲,可是我瀛洲后人?”
裴景也盘腿坐在黑暗中,愣了愣,点头:“对,她是下任瀛洲岛主。”
瀛洲神女笑了下:“我以前也带铃铛,这孩子随了我。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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