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幼知轻声说:“我知道。”
光凭她一个人拿着这些东西去翻案,无异于蜉蝣撼动大树,她的父亲当年做不到,她今天也未必能做得到。
老沈见她掩不住失落,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语气一转说:“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这不是有反黑小组过来了吗?这可是上面给咱们派下来的天兵天将。”
“那这些材料——”
“跳过流程,直接交到公安那边去,”老沈说,“要相信他们扫hei除e的决心。”
喻幼知点点头,说干就干,立刻起身:“那我现在就去趟警局。”
“你等等,上班呢,又想像上次那样翘班?”
老沈赶紧拦住她,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心急这个案子,但是你别忘了自己也有本职工作要做,大案子是案子,难道现在咱们手上的小案子就不是案子了?”
听师父这么说,喻幼知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些着急了。
不过她知错就改,态度很好地说:“那我回去继续做事了,这周的举报邮件还没处理完。”
“去吧,周六不是要聚餐么,你到时候直接给刑侦队的那几个不就完了么。”老沈说。
“好。”
“不过这么厚的文件,你是怎么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整理好的?”老沈又翻了翻文件,越翻越惊讶,“小喻你请外援了吗?”
第77章
不但请了外援,还足足熬了两个大夜才搞定这些。
喻幼知没否认,老沈就已经明白了,笑着说:“应该是个很值得信任的外援吧,否则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肯定不会轻易给别人看,记得好好谢谢人家。”
其实喻幼知是想好好谢谢小少爷的,可是他这周工作忙,除了案子又要接待从上面拍下来的小组领导,加班是必须的了,所以不用她去接他上下班。
之前还不大情愿送小少爷上下班,现在才知道悔恨自己真是太不懂得珍惜了。
她嗯了声:“我会的。”
老沈:“总之你这些资料先不要往院里交,也不要给别人看到,这上面涉及到的人……身份都太敏感了,毕竟你爸爸当年攥在手里的证据都能被人给偷换,咱们院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经手的人越多越容易出问题。”
老沈的建议很实在,喻幼知郑重点头。
老沈:“好,这事儿暂且就这么说,你回去忙吧,”等了会儿,见徒弟一直盯着自己也不走,又问,“还有疑问呐?”
喻幼知摇头。
她没有疑问,她就是……挺感动的。
就像是那天见到陈叔叔一样。
毕竟事不关己,人不想惹上麻烦很正常,她知道这些材料上所指控的那些人有多难对付。
如果说陈叔叔是当年的证人之一,所以愿意帮忙,那师父老沈就完全是和这件事无关的人。
“……师父,你也相信我爸爸吗?”
老沈喟叹两声。
“小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吗?”
喻幼知摇摇头,她刚进检察院的时候对一切工作还很生疏,是老沈收她为徒,一点点教会她,所以她很一直感激老沈。
但她一直不知道老沈愿意收她为徒的真正原因,他们科室明明还有各方面比她更优秀的丁一骏。
“喻廉是我当年在法学院的直系学长,”老沈说,“他那时候在学校就很有名,是我们法学系出了名的才子。当年我读大学的时候申请助学金,结果助学金的名额却落到几个编纂家庭条件的同学头上,我当时很不服气,就去找校领导评理,却被搪塞了回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同学是校职工的亲戚。”
“我一个没条件没背景的普通学生,怎么跟他们有关系的争?本来那个时候我和其他几个没申请上的同学已经打算放弃,但是这事儿被高年级的喻学长知道了,你猜后来怎么着?”
喻幼知猜测:“我爸爸又去跟领导说了?”
“不止这样,他在自己的‘法学新星’演讲上当着校长的面说了这个事,后来我们学校这些年就再也没出过这种事。”
那一刻,老沈真正领悟到了法律人的魅力。
那年二十出头的喻廉,才华横溢、正气凛然,是法学院所有学弟学妹的仰望的对象。
“如果说有的人选择学法是为了将来一份体面的工作,比如我对我女儿,她大学选专业的时候我叫她选法学,一是想让她继承我的工作,二是想让她也进入体制内,不求大富大贵,起码生活稳定,”老沈微微笑道,“但你爸爸不是,他选择法学,选择上最多的课、背最多的书、考最难的试,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是真的为了法治精神。”
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法治精神,喻廉是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在太多人为现实不得不低头的时候,他的理想显得固执,却又弥足珍贵。
他之所以对喻幼知寄予厚望,也是因为他觉得既然是喻廉的子女,那大概率不会让自己失望。
如今有机会替喻廉讨回公道,老沈又怎么可能会拒绝。
他感叹道:“……你爸爸,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不宜离岗位太久,师徒俩很快返回到自己的工作桌上。
回到位置上后没多久,老沈就被科长叫进去了办公室说话,而喻幼知在座位上发起了呆。
刚刚老沈的话让她的内心很是触动。
印象中喻廉一直是一个工作很忙的父亲,小时候读幼儿园的时候,如果妈妈那天没空来接她回家,那么她一定会是所有小朋友中最晚被家长接走的一个。
因为爸爸总是最晚来的那一个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