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 / 2)

“可是刚才你吐血了。”

“是淤血,吐出来就舒服多了。”

“你还晕过去了。”

“就一会儿,脑子摔懵了而已。”

“你一直都没有休息……”

“没关系,我睡眠很浅,以前又时常通宵,今日这般算不上什么。”

见周书禾埋在他肩头不说话,祁遇抬起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温声笑道:“小禾,你不要自责,我很好,你没有做错什么。我记得你以前说,为了活着可以用一些非常手段,只是不能把孩子也当做自保的工具。你看,你做到了,你是一个很棒的母亲,也是非常厉害的姑娘。”

“昨日寄月跑来说你去追掳走小殿下的贼人时,我刚接到京城传来的密报,知晓楚怀章逃脱一事,顺着踪迹探查到他一直在跟踪我们的队伍,略一比对,发现掳走小殿下的就是他。”

“我当时真的很担心,你一个弱女子,妄图从身怀武艺的成年男子手中护住一个孩子,这怎么可能呢?我怕你是一时冲动,救不成人反而送命,可是你就是打败了他,楚怀章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你真的非常厉害,这样的事我都做不到。”

周书禾撇嘴,打断他:“瞎话,你分明可以做到,如果是你,一定能比我做得好。”

祁遇失笑:“这么相信我么?唔——也是,以前听你大哥说过,五妹妹总觉得能写文章、精通算学的人都特别了不起,说实话小禾,你是不是很崇拜我啊?”

周书禾哼唧一声,张嘴威胁似的咬住了他颈侧,叼起一小块皮肤磨了磨,弄得祁遇浑身僵硬,连连求饶才肯罢休。

“少臭美了,是你故作谦虚的样子很讨厌,我想要拆穿你而已,明明就是很了不起,什么都可以做到,比谁都做得好,却会为我……”

却会为我丢掉性命。

周书禾忍住喉中哽咽,从他怀中坐起来,双手紧握眼前人的双肩,郑重地说:“祁遇,如果以后我或者岁岁,向你提出了会伤害到你的要求,不要管之前的承诺了,你可以拒绝。”

“你要为我长命百岁,这是新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雨后

祁遇腿上的虎齿夹咬合力堪比狼犬,寻常人是决计打不开的,好在身怀一技之长,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周书禾幼时和那群小纨绔们一起胡疯乱造的时候,就常爱跑去山里。有次踩到只捕兽夹,比祁遇腿上这个小很多,是捕兔子豚鼠用的,只能夹到她的脚背,但那毕竟是钢铁厮磨骨肉,疼是真疼。

她龇牙咧嘴吱哇叫唤了半天,狐朋狗友一个个怂得很,哭得比她这个苦主还大声,终于引来了不远处的猎户女孩,那姑娘大不了她们几岁,竟徒手给她打开了。

问了才晓得,开这玩意儿是有技巧的

此时,周书禾满脸严肃,拿着祁遇那根木杖,又找他要了小刀,一手木棍一手刀柄,找到虎齿夹的薄弱处,使了巧劲,两相用力下硬是给它撬开了一道口子。

“还愣着做什么?把腿取出来呀!”

“哦、好,好的。”

祁遇从对她力气之大的震惊恍惚中回过神,赶紧抬膝收腿,在银灰色的利齿上留下了一层新鲜的血色。

昨日午后跟着皇帝上山时,为了方便行动,他穿了一双麂皮的靴子,这下正好挡了虎齿夹的力道。他动了动腿,有些疼,好在没伤到骨头。

但周书禾并没有放心,她松开手,把那虎齿夹抓在手中观察片刻,忍不住皱眉。

“这东西不是新的,上面有锈迹。”

祁遇理所当然地点头道:“自然,猎户捕猎总会重复使用。”

周书禾见他不当回事的样子,又急又气,差点就要哭出声来:“锈铁是乃大邪!你乱七八糟的书读过那么多,外邪入体有多凶险不晓得么?现下我不能走路,你也伤了腿,不想办法医治你是要等死啊!”

她一生气祁遇就头皮发麻,连忙道歉:“不是,对不起小禾,我方才没与你说。你看,西边不远处有一片黄色烟雾,那是监察院黑甲卫专门配备的信号烟,找到有用的踪迹时就会放出来,用于召集同伴,循着正确的方向齐心搜寻。如今雨已经停了,我们又出来走了这么远,留下过许多痕迹,也更容易被找到,就在这里等等,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得救。”

他伸手揉揉她湿濡的发,把本就乱糟糟的发髻弄得更加凌乱,周书禾皱起眉头有些不爽,耐着性子让他揉弄。

“你的决定是对的,我们往营地的方向走,黑甲卫往我们的方向来,节省了许多时间,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去见小殿下了,营地有太医,我也不会有事。”

“小禾,不必再担忧了。”

寅末卯初,天边终于擦出一抹浅浅的橘红,周书禾紧抿的唇角缓缓放松,她没说什么,坐在树下,安静地靠在祁遇未受伤的那边肩膀上,吐出一道又长又深叹息。

那时她唤他的名字,他温和地安抚她,说别担心,周书禾不知道他是在叫她别担心谁,甚至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而现在他告诉她,一切都好,什么都不必担忧。

东方既白,在这个漆黑又深邃的长夜之后,林间鸟雀再一次划过娇绿的树叶,叶片承载不住重量,有半钱雨水沿着叶脉滑落。

祁遇抬手接住水珠,没有让它惊扰到树下女子的浅眠。

两个时辰前,雨还没有停。

滂沱大雨穿林打叶,寄月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抬头看了看,楚王殿下也没有。

刚开始她还蜷着身子,规规矩矩地守在脚踏上,睁着眼睛数绵羊,后来听到一声隐忍到极致的啜泣,她实在忍不住,做出了一个违背宫规的决定。

寄月一咬牙翻身躺到床上去,把主子搂在怀里当孩子哄。

她的小主子本来就是一个孩子。

岁岁出生那夜,寄月正在里间给周书禾擦汗,听到了他的第一声啼哭,那时的她有多高兴,此刻再闻得他的哭泣,就有多么的心疼。

怀中暖暖的小身子微微一僵,孩子眼角渗出泪花来,但除却那声啜泣,他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