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我能做的就只有管好自己,然后相信祁遇,等他想出应对的法子。”
殿中地龙弥散热意,把人烧得又暖又懒,周书禾强压下心头不安,看了看窗外,雪还在下。
“寄月,帮我卸妆散发吧,咱们去做屉梅花酥,秋天那会儿他还念叨呢,正好这几日梅花也到时候了。”
而祁遇想出的应对赵王的法子,不能说好不好,只能说幸好周书禾不晓得,不然定是要被他气死。
自从赵王入京,养心殿几位议事大臣商议的都是如何稳住他,如何避免两军开战,如何防止他国进犯。
这是为守成之道。
而祁遇的法子比这些都要简单直接。
——斩叛贼、杀赵王。
只要赵王死了,这群八成以上都是由新兵组成的叛军,便会立刻土崩瓦解,叛乱如果能迅速平息,就和没有叛乱是一样的,四海诸国亦不敢妄动。
这话说来简单,逻辑上也没有漏洞,只是若谈起实行,难免会让人觉得说这话的人狂妄自大、狗屁不通。
六万军士,就算都是些虾兵蟹将,人挤人聚在一起,也要足足五十亩地才能装得下,想杀掉被这么多人护在中军的赵王,无异于痴人说梦。
太极殿侧殿,几位议政大臣都被赐了座,只一人垂手立在殿中,环顾诸臣,缓缓开口。
“我麾下有一名百步穿杨的弓箭手,配备特制的弓|弩可于百丈之内取人首级。”
皇帝年幼,太后为表与赵王对抗的决心,在出灵大典上同众臣高呼“犯我者死”,将此事交给了全天下最不可能与赵王谈和之人。
——监察院都督祁遇同赵王不死不休,大宁皇帝同所有意欲谋反者不死不休。
皇家立场之强硬,如定海神针般安魂定魄,稳住了文武百官躁动的心神。而其信重内宦之举给诸臣带来的隐忧,则是由这个内宦本人,用最谦逊的姿态和最激进的手段,将其暂且盖下。
内阁首辅王大人眉头紧锁:“弓|弩手……的确可作为杀招,只是赵王身在中军,越过数万将士直取他首级,难于上青天。”
“却是如此,”兵部尚书范大人点头:“还需有人带兵冲破赵军阵型,露出其空门。”
“正是。”
“是得有一人。”
“得是一武将。”
其他几位大臣也一一附和,眼神大力抡向右侧的禁军总统领洪将军,洪将军受到四面八方的瞩目,头皮一阵发麻,颤巍巍道:“下官老迈……”
“老迈啊。”
“呵呵,这样的理由倒是不新鲜。”
“啧,养兵千日,用兵无时。”
在各种或失望了然或轻蔑愤恨的目光下,洪将军坐立不安,恼羞之下实在受不住,猛然起身,破罐破摔地开了口。
“是是是,老迈云云只是托词,我一大老粗和你们这些文臣掰扯不清,反正就是,咱们搁这儿说人家六万大军是虾兵蟹将,呵!也不瞅瞅咱们禁军!”
“你什么意思?禁军怎么不好了?”范大人不满。
他是兵部尚书,主管军队车马、甲械之政,因为先承平帝格外怕死的缘故,兵部每年在京城三大禁军里拨款最多,意图铸就一支大宁一等一的强军。
洪将军冷哼:“是,说是甲胄最全俸禄最多的精兵良将,可那金吾卫,多花些银子就能进,还有羽林军,不都是被各位大人们塞进来镀金的纨绔子么?也就黑甲卫强一点,监察院直属,名声不好听,有钱有权的但凡有别的法子都不乐意进,总算便宜了些身手好的普通士兵,勤操苦练挤破头好歹能争上一争。”
“人家的杂兵是庄稼汉出身,再愚钝好歹能有一身力气,咱们那群公子哥呢?要什么没什么。光靠着器械守城还好说,真要冲出去,一个个屎滚尿流哭爹喊娘,将军士兵一起送命!”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音落地,殿内陡然陷入寂静。
炉边碳火燃烧着热意,人们心中却隐隐发凉。
居于首座的王大人神色几番变化,半晌后咬牙道:“我长子王传武以武入仕,可堪一战。”
洪将军沉默片刻,弯腰坐下,语气稍微和缓:“如果只是送命,我老命一条也没什么可金贵的。但即使是送了这性命,也没法彻底扰乱赵军阵型斩下贼首,又损兵折将,如果导致本来稳稳的守城之战落入劣势,又该怎么办?”
这……众臣陷入沉思。
而从洪将军起身起,便退到屋内阴影处的祁遇,正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打量着这群大宁的肱股之臣。
挺有意思的。他默默地想。
这位王大人是王皇后的父亲,出自簪缨世家,自小便教育自家子女竭诚尽节,如今亦可把自己的爱子,送去上一场几无归途的厮杀,这般瞧着,不愧是被周书禾选中的忠臣良将。
可是方才洪将军所讥刺的,“被各位大人们塞进来镀金的纨绔子”中,亦有他王家子孙的一份。
有些人啊,大难临头时可全一分忠勇无私,太平年岁里却免不了些小动作,更令人唏嘘的是,那泼天大难,竟正是出自于他们平日里私心的侵蚀。
人非圣贤,浊世凡尘皆有龌龊,他们都不是坏人,却会被私利诱出不那么高洁的一面。
如何激发他们的好,又怎样压制他们的坏,这些事都是小皇帝日后要慢慢学会的。
而他……
祁遇上前一步,拱手笑道:“不若让我一试。”
洪将军不屑:“你?”
大殿之中,七八双眼睛齐刷刷望向那唯一站立的人影,等祁遇说完后面的话。
“赵王向他的兵士们承诺过,取我项上头颅者可得赏金百两,若我这百两黄金随军出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些从军时日短、服从性低,又穷苦出身的庄稼汉,如何能守住自己的贪欲?若他们要争相取我性命,又如何能够各司其职、护卫中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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