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翌将她们屏退后,就入了寝室,雨水不算大,他身上并未淋湿,唯有靴子沾了水汽,好在鞋底厚实,里面并未进水,沈翌忍不住先去看了她们母女一眼。
陆莹睡得并不沉,这几年,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哪怕他走路没有声音,陆莹也听见了宫女的请安声,她并未起来,得知他没有囚禁她的心思后,她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
哪怕跟他回了宫,她也只是为了安安,陆莹并不想在他跟前伏小做低,她权当自己已睡着,早在他进来前,她就翻了个身,只给他一个后背。
沈翌立在她床前,静静望了一会儿。
因为圆圆会起夜,室内亮着一盏宫灯,他能清晰地瞧见她的五官轮廓,甚至从她的呼吸,判断出了她在装睡,他心中一痛,也没责备什么,自己沐浴去了。
陆莹本以为,他离开了宜春宫,谁料片刻后,却断断续续听到了水声,声音虽不大,却实实在在是沐浴声。
她薄唇紧抿了起来,神情不由有些冷。
宜春宫放的有他的服饰,很多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后,他都会来宜春宫,甚至在这儿小憩过,他换了身干净衣物,就走了出来。
因不打算离开,他只着一身雪白色里衣,并未穿外袍,他气质偏冷,哪怕刚沐浴出来,白玉似的脸上,染了丝绯红,身上的气势,依然摄人。
沈翌出来后,就走到了床头,随即便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陆莹柔软的手指,不自觉轻颤了一下,攥紧了手下的薄被,纤长卷翘的眼睫也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她没动,无比庆幸罗汉床很大,谁料下一刻,男人的手臂却落在了她腰上,将她圈到了怀中。
沈翌眸色暗沉,目光一直落在她侧脸上,她轻咬了下贝齿,神情有片刻的挣扎,饶是如此,依然楚楚动人。
陆莹难以忍受地睁开了眸,声音也有些冷,“陛下怎地来了?”
第73章心意
沈翌道:“你离京这般久,岳父岳母也很惦记你,他们今晚想必已得知你的归来,心中必然惦记,明日雨停后,你可将他们召入皇宫,使者团即将抵达京城,我有不少事要忙,无法作陪,你可将安安喊来。”
今日他过来时,陆莹就曾试图问一下父母的事,奈何他离开得匆忙,见他过来是为这事,陆莹脸上的冷意才收敛一些,“多谢陛下开恩。”
沈翌心中一松,“不必与我客气,早些睡吧。”
他说完便阖上了双眸,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排斥,他默默收回了手。
陆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之前一直在惦记安安,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有睡着,本以为他过来后,她会睡不着,许是困得厉害,没多久,她竟陷入了梦乡。
章氏确实得知了此事,陆父晚上才归府,回来后,他就赶忙将朝堂上的事,告诉了章氏,章氏担忧到现在,唯恐沈翌会处罚陆莹。
她一晚上都唉声叹气的,陆父宽慰道:“皇上既然这般说,就是有意揭过此事,你不必担心。”
章氏担心的并不仅仅是这一点,她最了解陆莹,她外柔内刚,最是倔强,她怕她万一哪日倔强起来,得罪陛下。沈翌贵为天子,与寻常男子并不同,就算他后宫没有妃嫔,陆莹也未必会一帆风顺,她又不由叹息了一声。
陆父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若实在担心,过两日,等她安顿下来,往宫里递个帖子。”
章氏颔首。
雨水淅淅沥沥一直没停,刘婉晴此刻也满心焦虑,她一直在等宫里的消息,然而自打兄长离开后,他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一般。
刘婉晴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很想去父亲那儿打听一下消息。
想到兄长的牺牲,她才死死压住心悸,事已至此,她再后悔也晚了,唯有等,她若不管不顾地去求父亲,她只会彻底暴露,她不敢赌。
有人夜不能寐,有人睡得却很香,圆圆四仰八叉,睡得很熟,她直到寅时才被憋醒,平时都是娘亲喊她起来,她形成了习惯,到点娘亲没喊她,她也憋醒了,小丫头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她正欲拉一下娘亲的衣袖,就见父皇对她“嘘”了一声,圆圆睁圆了眼睛。
下一刻,沈翌就伸手将她抱入了怀中,圆圆彻底惊醒了,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颈,反应过来后,她才又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瞧错了。
她茫然发呆间,沈翌已经将她抱去了净室,圆圆想喊娘亲,却见父皇又“嘘”了一声,圆圆没舍得喊她。
沈翌将她放下后,圆圆就伸出小手推了推他,表示自己可以,她瞧着娇气,却很独立,许多事基本都是自己独立完成,沈翌没再管她。
圆圆还洗了洗小手才出来,她一出去,沈翌就再次将她抱了起来,她睡得浑身懒洋洋的,也懒得走路,任他将她抱回了床上。
以前,她很抗拒他的怀抱,今日却很乖,沈翌忍不住多看了小丫头一眼,她小脸粉嫩嫩的,还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眼神尚有些茫然,小模样霎是可爱,沈翌心中软成了一团。
他将她放在了中间,圆圆躺下时,陆莹才察觉到一点动静,她睁开眸时,圆圆恰好拱到她怀里,陆莹伸手圈住了她的小身体,陆莹困得厉害,也没管沈翌,抱着圆圆陷入了梦乡。
雨又下了半宿,直到后半夜才停,天亮后,陆莹母女才醒,沈翌早已不在,想起他昨晚的话,她眸中多了丝神采,若非此刻,时间尚早,她一准让人立刻去武安侯府。
此时,章氏和秦氏都在老太太这儿。
老太太才刚得知陆莹尚活着,她背地里不知念叨过陆莹多少次,觉得她没福气,儿子成了太子,自己也被封了皇后,偏偏人没了。
得知她尚活着,膝下还有个小公主,老太太只觉得不真实,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狠狠瞪了章氏一眼,怒道:“好啊,这么大的事,竟连我都瞒着,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此事?”
章氏连忙解释道:“母亲息怒,儿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得知此事,我这三年又岂会耐得住性子,不去护国寺探望她?”
这三年章氏确实不曾去过护国寺,老太太心中的不满这才散去些。她多少有些不悦,怪陆莹不往府里传个消息,想到她已是皇后,她才没敢表露出不快,道:“她安然无恙乃天大的喜事,就算圣上没有纳妃的意思,有母后跟没母后,自然不同,就是可怜了太子,小小一个孩子,直到四岁才母子团聚。”
她将那句皇上和皇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咽了下去。
她精神不济,说完,就开始赶人,“成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也老了,与其啥事都操心,不若享享清福,省得讨人嫌。”
章氏连忙道:“母亲说的这是哪里话,儿媳巴不得您多操操心,正因为有您撑着,咱们侯府才越发蒸蒸日上。”
她这话老太太爱听,脸上的笑都真诚一分。
陆莹帮圆圆穿好衣服后,正想带她去看看安安和宁宁,就见赵公公亲自将安安和宁宁送了过来。
宁宁有些局促,入了宜春宫后,就忍不住往安安身后躲了躲,安安对他很维护,始终攥着他的小手,还安抚地拍了拍。
安安看向陆莹时,眸中才带了些紧张,介绍道:“母后,这是我弟弟,宁宁,他就是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