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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前面那片毡包就是你们暂时居住的,本以为要来上千人,毡包扎的还有多的。现在听我口令,独身一人的站右边,拖家带口的站左边。”管事人高声指挥。

蜜娘左右看了下,一阵混乱后,她身边站的有十几个人,其中只有六个姑娘。她下意识地往另一边瞅,婉儿对上她的视线热情地招手。

“我姓万,今后你们喊我万主簿就好。现在我来统计一下你们的情况,叫什么,多少岁,在大康的时候是哪个地方的,家里是干什么的,都给我说清楚。”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拿了本厚厚的册子过来,他是汉人长相,这给了初来漠北的大康人一丝亲切和熨帖。

“万主簿,我之前听那位官爷说来漠北也给我们分房子的,这窝棚就是漠北的房子?”一个中年男人壮着胆子问,他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都往这边侧着耳朵。

“秋末你们会跟着当地人一起迁徙回古川,古川有砖瓦房,到时候会给你们分,这里毡包也只是你们暂住的。”万主薄刷刷地落笔写字,被问也没觉得打扰,他喊了下一个,继续说:“古川是我们的都城,也是大居次居住的地方,这里是临山,五年前才划为畜牧区的,这里的人搬过来还不足五年。漠北不同于大康,这里的人过的就是游牧生活,居行不定。现在还好一些了,牧场固定了,一年只在春末和秋末才会大规模长距离地迁徙。”

“说多了你们也不明白,不懂就听号令,过个一年半载什么都摸得透透的,放牧的生活也简单。”万主簿看了眼走到面前的一人一狗,掀起眼皮看了蜜娘一眼,问:“你还把狗给带来了?它叫啥?”

“大黄,它叫大黄,很听话的。”蜜娘有些忐忑,她怕这里的人不允许她养,攥紧了狗绳说:“我会看好它的,不让它乱跑乱叫。”

“噢,没事,狗好啊,我们这儿家家户户都养狗。”万主薄招手示意另一波人过来,若无其事地补充:“草原狼多,你们夜里没事可千万别出门,听到外面有动静也别开门。”

“狼!你们这里还有狼?”有人尖声问。

“咋了?大康是没狼还是没野猪?我看你们这里面还有猎户。”万主薄哼了一声,“装腔作势。”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万主薄掂了册子起身,跟右后方的挂刀男人说了几句话,稍后便有人过来喊名分毡包。

“蜜娘,我跟你一个毡包哎,他们是不是按同一个地方分的?”刚进毡包,婉儿就叽叽喳喳地拉住蜜娘。

“应该不是,我不是千茶镇的。”身后一个瘦弱的姑娘接话,她说:“我叫白梅,十二岁了,你们呢?”

“我叫婉儿,十四岁。”

归属这个毡包的一共七个小姑娘,蜜娘年纪是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一个才七岁,叫莺娘。

“老婶子,这个毡包就交给你管了,你注意着点,丫头们性子跳脱,不知轻重,天黑了要是还有人没回来就赶紧去衙门找扈县丞。”门口有人说话,男人面容深邃,身形高大,一口官话比婉儿阿奶说的还正宗。

“来了就安心住下,别担心会受欺恶,县衙里的扈县丞就是刺史派下来专门负责处理你们这批迁到临山的日常事务的。”男人温和地交代。

“哎,谢谢官爷。”婉儿阿奶目送侍卫去了其他毡包,转身走进毡包,惊讶道:“门搞得矮,里面倒是还挺高,也还挺大。”

“就是没床,竟然要打地铺。”婉儿皱眉,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睡地上的人家。

“这儿草多,趁着天还早,你们都出去多割些草抱回来晒着,晒干了抱进来铺地上。”洪水来的太猛,大多数人只顾着逃命去了,哪来得及拿东西,这一路过来都是躺在草堆里睡的,现在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她们也该知足了。

婉儿阿奶夫家姓赵,让人叫她赵阿奶。

蜜娘选了个离门近的地方把怀里的碗放下占地,赵阿奶让她往里睡,她摇头说:“除了你,这里也就我年纪最大,而且外面还有我的狗,有个动静我也能留个心。”靠近门就没人挨着她睡,清净。

“那也行,今晚都先将就一晚,明天有干草了再好好睡一晚。”

几个人刚准备找本地人借镰刀割草,出门就看见一行人赶着牛车过来,车上拉的是跟毡包上绑的一样的羊毛毡子。

“听说你们连铺的盖的都没带,这些是扈县丞召集众人临时筹出来的,虽然有些旧,但也能用,你们分分。”走在前面的衙役说。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我们遇到好心人了。”赵阿奶行礼低头道谢,其他听到动静的人也都跟着七嘴八舌的道谢。

“不算啥,你们也是苦命人,遇到难事了大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不费事。”猛地被这么多人感谢,年轻的小衙役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看小丫头们搬的费劲,走过来赶走她们,一把抱起一捆往毡包里走。

蜜娘注意到有个男人不时打量大黄,背着身她看不到长相,等他出手搬羊毛毡的时候,她认出是那个拽住狗后颈的男人,名字好像叫巴虎。

“它太瘦了,要多吃肉。”巴虎路过蜜娘的时候突然开口,这让他同行的男人错愕地盯着他瞧。

“嗯。”蜜娘冷淡地应了声,喂饭她都没能力让大黄吃饱,到哪儿找肉给它吃?除非是割她身上的肉。

巴虎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错过身进了毡包。

“呦,巴虎你看中那姑娘了?”回去的路上,乌日大肆对身边的人宣传:“巴虎竟然主动跟人家小姑娘搭话,你之前见过她啊?难怪你见我们送东西也要跟来,连羊都不管了。”

“真的?哪个姑娘?”有人纳罕。

“就那个牵只黄毛狗的。”乌日想了想,说:“人跟狗一样瘦。”他想说没个看头,但顾忌着巴虎在,没好说出口。

“我知道她,要不是登记的时候我也在,我还以为她是个哑巴。”支着腿坐在牛车上的男人笑,对沉着脸的巴虎说:“眼光挺好,你俩要是成一家了,以后绝对是吵不起来。”两个闷木头,撞在一起也闹不出个声响。

“我只是想养她的狗,看她那样子,狗跟着她也是受罪。”巴虎开口解释,“那是条好狗。”

“噫,白忙一场,我还以为能去找你爹报个喜,让他请我吃顿酒。”

这话一出,巴虎立马垮了脸,也不同行了,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我说你闲得慌,明知道他跟他爹关系不好合不来,还非要戳他肺管子。”乌日咂了下嘴。

“是他气量小。”那人讪讪的。

翌日一早,有人敲锣通知去领羊羔,蜜娘把羊毛垫子拖出来放草多的地方晒着,牵着大黄跟在人群后面往衙门走。

“你还把狗带着啊?又没人偷。”

蜜娘抬头,说话的妇人她不认识,也没印象说没说过话。

“你不认识我?从千茶镇逃出来时我劝过你别带狗逃难。”妇人问。

“噢,想起来了。”实际上没有,那时候她浑浑噩噩的,心里还残留着自杀的念头,对周围有什么人完全不记得,就连她走过的路她现在都没印象。

“你这狗也是命大,跟你走了一路也没饿死。”妇人伸手想摸,狗往后一退,警惕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