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榻上。
被褥里还是熟悉的伴月香气,一躺进去就在鼻尖浮动,清淡典雅却不容忽视,像是一缕缕的幻梦。
慎渊过得相当朴素,屋子里没有香炉,林翊之前也很好奇他衣服上的熏香气息是怎么来的,而且居然能沾到被褥上。她斟酌了很久该怎么问,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没问出口,一直拖到现在。
然而慎渊收了慕时为徒,以后只会和林翊越来越疏远,这个问题估计要成为她生命中的未解之谜了。
林翊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床被褥里睡多久,默默地把自己裹成一长条,缓缓闭上眼睛。
天天调息练气,林翊现在的体力比21世纪的宅女社畜时期好一点,但也不足以支撑她来往奔波两地。白天折腾了这么一通,晚上困得要命,林翊连睡前固定的脑内小剧场都没表演多久,意识一顿就沉沉睡去。
在她睡着之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慎渊还穿着白天的那身黑衣,发间端正地别着白玉,他走到榻前,垂眼看着榻上熟睡的女孩。
榻上的女孩还不到二十岁,肤色白皙,神色平和,长了张漂亮的脸,脸上浮了点安睡时的红晕,居然有点柔弱的味道。她闭着眼睛,浓长的睫毛就显得更清晰,微微翘起的弧度,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勾着人伸出指尖拨弄。
长了张能诱惑人的脸,林翊的精神和身体却不太匹配,晚上睡觉都那么傻。她整个人筒在被子里,裹得好像什么介乎蛇和毛毛虫之间的孽畜。
被子卷得太紧,林翊在睡梦中也觉得有点不舒服,手脚却没有发挥空间,只好使劲抻了抻脖子。颈边的长发因此漏出几缕,在被褥上蜿蜒几笔水墨,点墨晕染的山山水水间最撩人的是那段白皙的颈子。
她的脖子没什么太出挑的地方,只是修长而纤细,肌肤清澈。慎渊看到颈下细细的脉络,却觉得有些微妙的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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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脖子这样细,皮肉下的血管这样脆弱,只要轻轻掐住,指尖刺破肌肤,鲜红的血就会喷出来。
慎渊无端地想到了少时的事情。
赤足的女孩绕着他一跳一跳,裙摆上大团的海棠起起落落,在眼睛里晕成大簇的火,鲜红而热烈。女孩脚踝上系着铃铛,脚掌起落,铃铛也细细碎碎地响起来,她就在铃声里咯咯地笑,笑声和铃铛震出的声音一样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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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忽然止住脚步,在慎渊疑惑的眼神里一点点逼近,面上带着点隐秘的笑:“慎渊,你知道怎么把喜欢的东西永远留在身边吗”
“天命昭昭,聚散离合。”慎渊看着女孩,茫然地说出师父教导的东西,“怎么会有东西能永远留在身边呢”
女孩歪了歪头,看了慎渊一会儿,然后忽然笑起来,笑容明艳得艳煞裙上海棠花。
她再凑过去一点,紧紧贴着慎渊的耳廓,吐出馥郁的香气:“你傻不傻。”
慎渊莫名其妙:“什么”
女孩伸手搭上慎渊的手,手指一根根收拢,直到和他的手背贴得严丝合缝。
“把喜欢的东西握在手里,”她缓缓用力,声音缠绵低柔,像是诱哄,“然后捏碎它。”
慎渊猛地回神,掌心已经触到林翊的颈下,指尖轻轻地搭在边上。他本能地稍稍收拢手指,指尖扣住她的脖子。
捏碎她。
林翊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颈上,她以为是被子,不舒服地动了动。
颈侧擦过慎渊的掌心,一瞬间有血管跳动的触感,像是一朵花爆开花瓣。
慎渊定定地看着林翊,嘴唇紧抿,眼瞳里摇曳着火光,一瞬间是璀璨的灿金,一瞬间又变回柔软深沉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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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蓦地滴在了衣服上,慎渊收手,急匆匆地转身出去,像是逃避什么一样。
室内重归寂静,林翊毫无意识,偏了偏头,进了更深层的梦。
林翊一起来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有点受虐倾向,以前被慎渊折成多扭曲的姿势抱在怀里都没事,昨晚自己裹成一条安安分分地睡,反而被落枕制裁了。
慎渊和慕时都不在,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剥毛豆,直着脖子,感觉自己既像绿野仙踪里那个没上润滑油的铁皮人,又像即将被狼叼走的阿毛。
剥了一小篮毛豆,边上突然探出个头:“师姐师姐师姐”
由于落枕,林翊没法转头去看,但听这个语气,会这么叫的也就只有阿采。
她应了一声:“有事吗”
“唔也不算有事。”阿采犹豫一下,“师姐过了两年才从塔里出来,应该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吧。”
林翊心说我以前也不知道,剥毛豆的动作顿了顿:“怎么了吗”
“就是,就是”阿采看了看四周,说话时都有点颤,“就是那个啊。”
“哪个”
“那个啊”
林翊服了:“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阿采急了,双手控住林翊的下颌,使劲向侧上方一掰:“就是就是魔神啊”
林翊:“”
林翊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不是因为魔神,她看的修仙文里十本有八本的最终boss是魔神,甚至还有主角本人变成魔神的骚操作;她要哭是因为被阿采强行扭转的脖子,那一瞬间的酸爽,林翊觉得下一刻头掉到地上都是正常的。
“你这个架势,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伏地魔。”林翊忍着酸痛,小心地把脖子扭回去,估了估原书里的时间,“魔神就算要上山,也得再过一段时间吧”
“师父说魔神畏惧阵法,不敢贸然上山;又害怕天下仙门,也不敢随便现身。”阿采重复了太虚峰主的判断,“但是自从两年前的兽潮,妖兽确实越来越不安分了,昨晚都有一波。”
林翊一惊,想到半山的林家父母:“兽潮到哪儿了伤了人吗”
“在山脚呢,都是些低等的妖兽,撞到禁制上就都死了伤人倒是没有。”
林翊松了口气。
“虽然阵法加固过,还是很危险的。”阿采看着林翊,“师姐,其他人都在练剑,你为什么不去之前仙门大会的时候,师姐的剑术明明那么厉害。”
因为我不会,那是乱打的。
林翊仅有的几个残疾版剑式都是从慎渊那里学的,总共也就学了一下午,稍微复杂点的都忘干净了,拿起剑来也只能胡乱挥挥。
万一又有来挑战的,她绝对比凉皮还凉。
林翊叹了口气,正在想怎么糊弄阿采,又听见阿采说:“早上在试剑台,我都看见慎渊仙君和慕时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师姐。”
林翊条件反射:“慎渊”
“对啊。”阿采一愣,“师姐不知道吗慕时在试剑台以剑修心,仙君指点,当场有好多人挑战。”
林翊僵了僵,又缓缓低头去剥毛豆:“这样啊。”
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