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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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太太抿了抿嘴角, 她想搬去杭城,但孙女儿媳这么说, 她再反对, 不太好看。
顾世钦没看清溪娘俩,食指扣了扣膝盖,似乎在犹豫什么。
沉默半晌的顾明严突然道:“伯母, 您可有想过,那晚匪徒抢劫,为何主动报出家门, 而不是像大多数匪徒那样, 抢了东西就走,唯恐泄露风声被警方追缴?”
徐老太太、林晚音、清溪同时看向了他。
顾明严扫眼门外, 冷笑道:“伯父蝉联厨神宝座二十年,城里其他酒楼真的不眼红?厨神比赛即将开始,伯父这时出事, 从最终得利的角度讲,新的厨神难免会遭猜忌。巧的是,半个月前老太太、清溪出门遇到劫匪,那么,幕后凶手只要安排他的人假扮火车劫匪同伙, 谁又会怀疑?到了明年, 不管谁夺魁封神, 都与此案无关了。”
徐老太太猛地离座,眼睛死死盯着顾明严:“你是说,望山是被同行害死的?”
顾明严看眼清溪,平静道:“或是匪徒报复,或是买.凶杀人,目前证据不足,咱们不能光明正大地猜忌任何人,尤其是伯父死后,酒楼掌柜们都捐钱得了人心。但,万一是哪家酒楼下的手,就怕将来对方又想斩草除根。”
林晚音的脸刷地白了,下意识攥紧女儿的手。
清溪僵立不动,恍如置身一片昏沉沉的浓雾,周围只剩她一人。此前,她认定父亲死在匪徒手里,听了顾明严的话,这几日前来吊唁的那些酒楼掌柜们,便一个一个地浮现在脑海。
父亲,到底是谁害死的?
如果是熟人,秀城三大酒楼,自家的徐庆堂、罗家的放鹤楼与杜家的福满门全是赫赫有名的老字号,这些年徐庆堂稳居第一,放鹤楼、福满门名次不定,可能今年放鹤楼厨神比赛第二,明年就是福满门抢了榜眼。
难道他们真的会为了一个厨神的美名……
清溪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可是,她的阿爹死了,再也没有人为她做主退婚,再也没有人把她们姐妹当成掌心的宝贝一样宠爱。
针落可闻的堂屋,刚刚葬了父亲的徐家大小姐,眼前突地一黑,无声无息地朝一侧倒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林晚音看见了,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徐老太太、顾世钦并肩坐在北面,也看电影似的定住了,只有顾明严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及时将他柔弱消瘦的小未婚妻抱到了怀里。
抱稳了,顾明严急切地托起未婚妻的脸。
她仿佛睡着了,软软地靠在他胸膛,苍白的脸庞清清凉凉,几近透明,眼角残留泪珠。
顾明严的心,狠狠地疼了下。
“清溪……”他沙哑地唤她。
清溪听不见啊,阿爹再也回不来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清溪昏迷不醒,大夫为她号脉,说是心力交瘁导致,需要好好休息,不必着急把人弄醒。
林晚音守在女儿床边,默默地垂泪。
玉溪在后院哄妹妹,顾世钦示意儿子扶徐老太太下去,待房间只剩三人,顾世钦怜惜地看看床上的小姑娘,然后背对林晚音,低声道:“秀城人心叵测,还是去杭城吧,你放心,如非必要,我不会靠近你一步。”
林晚音低着头,眼里只有女儿搭在床边的小手。
男人走了,轻轻关了门,林晚音睫毛颤动,泪光模糊了视线。
顾世钦,她这辈子第一次喜欢的男人。
那年她还是官家小姐,春日融融,她带着丫鬟去城外湖边赏景。杨柳依依,桃杏初绽,她沿着湖堤漫步,走着走着暴雨忽至,她扯平手帕挡在脑顶往前跑,拐弯时意外地撞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她险些站立不住,是对方稳稳地扶住了她。
林晚音仰头,看到的就是顾世钦年轻俊美的脸,他的惊艳那么明显,傻愣愣地盯着她,盯得她脸都红了,推开他就要跑。已经跑出几步,他又追上来,将手里的伞硬塞给她。
那时她不知道他就是杭城鼎鼎有名的顾家少爷,他也从未主动透露,那一年,她意外或巧合与他见了很多次面,温润如玉气度翩翩的男人,见一次她的爱慕就多一分,与顾世钦相比,大字不识几个的徐望山,只叫她嫌弃。
后来,顾世钦要出海做生意,临别前,他答应回来就会向父亲提亲。可就是在同一年,皇帝没了,父亲死了,母亲自尽,她无依无靠险些遭人欺凌,是徐望山将衣衫不整的她带回家,不顾徐老太太反对,坚持娶她为妻。
林晚音答应了。
她不爱徐望山,可她感激这个对她一心一意的男人,顾世钦呢,他对她很好很好,可顾世钦一直都在隐瞒他已经成亲的事实。父亲早就知道了,帮着顾世钦瞒她,临死前,父亲才拉着她的手叫她去杭城投奔顾世钦……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林晚音恨不得自己也死了,但她没死,徐望山不要她死。
林晚音心甘情愿地嫁给了徐望山,两人之间,谈不上爱情,徐望山对她好,她就柔顺地为他生孩子,孝敬婆母教养女儿。顾世钦偷偷地找过她一次,道歉忏悔,林晚音很难过,但她无法容忍顾世钦的欺骗,她不想去做姨太太,更不想逼顾世钦放弃家中明媒正娶的妻子与儿子。
两人就这么断了,只是林晚音没想到,一次偶遇,顾世钦竟然设局,一步一步哄着徐望山应下了清溪与顾明严的娃娃亲。
现在徐望山死了,顾世钦要她们搬过去,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林晚音不知道,如果她孤身一人,她绝不答应,谁想害她直接来索命好了,可她还有三个女儿,清溪与顾家有婚约,玉溪刚九岁,云溪才三岁……婆婆有钱也不会给她,不靠顾家,她怎么抚养女儿们?
更何况,婆婆已经答应了,她没有选择。
清溪这一觉,睡到半夜才醒,房间点着煤油灯,母亲披着长衫趴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