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1 / 2)

那时候她好几日都恹恹地,吃药进食统统不肯,没有胃口,也没有表情,就靠着窗放空看着外边,连吵都没什么兴致跟他吵了。大夫说她再这么下去恐怕就只有不到一个月可活。

不曾想,而今竟然有兴致看起书来了。月一鸣很高兴,垂眸扫了眼书,他的笑意又敛起来了。

须臾,哑声对她道,“这种书就……不要看了罢。”

秦卿没什么力气,倚着窗问他,“‘烤骨之刑’是什么?”声音很轻,不是质问,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这书上不介绍?你没跟惠帝讲完吗?”

月一鸣收了她的书,没有回答。

谁会知道,惠帝要秦卿死的时候就想用月一鸣以前创的这个法子。把人手、腿的皮肉和骨头剥离开,但要人永远处于清醒的状态,在皮肉里、骨面上倒满油,放在火上烤,直烤到滋出热气和油泡,生生将人给折磨死。有些人不堪火力,不待油冒泡就死了,还有些人失血过多而死,那些真熬到最后冒油泡的反而最惨。

不仅要用他创的刑法,惠帝还要他亲自执刑。后来他废了秦卿的手,惠帝得知她再也作不了妖,才让她免于惨死。

此后月一鸣自然不允许书中记载烤骨的刑法。

这刑法他只跟寥寥几个人提到过,惠帝、大女帝和她的亲信、月氏里的几个族人,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重生之后,他得知那位余大人当年在处理前朝旧臣的案子上,用的就是他从前创的各种酷刑,其中也包括烤骨之刑。

为何这位余大人会知道这种刑法?难道是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月陇西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也就不再追究,默认是阴毒的想法恰好跟他一致。

卿如是倒是不知道这茬,她只是想到了那本《酷刑宝典》。

此番谈话后,几人不再提那些败兴之事,专注用膳。

因想到两人就要分别,卿母特意让卿如是送送月陇西再回来,可以说会话,不急着马上走。

卿如是应允。

出了府后,月陇西笑吟吟地问她,“我刚刚在爹爹娘亲面前表现得还可以吗?”

卿如是瞥他:“花里胡哨。”

“能讨他们欢心就成。”月陇西满不在意地笑,“我不是一贯都花里胡哨的吗?”

卿如是想到方才的谈话,又问他,“你真不记得那位余小姐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隔会儿就要见她了,你隐约记得什么,就跟我讲讲罢。”

月陇西正色,“不是,我记得,但并非因为与她相看过。而是因为几日前,我在国学府的门口见到了她,她独身一人前来,但被府卫拦下。她也看见了我。正因为看见了我,她着急忙慌地跑了,生怕我会追问她来此处做什么。”

稍顿,他饶有兴致地一笑,“不如你猜一猜,她来此处做什么?”

第六十八章当年被处死的崇文党竟然?!

国学府里无非都是些官员和考生,再不然就是官员家眷。她一养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如何也不会有什么事需要找上国学府里的官员,有什么难处直接找她父亲岂不更快当?

且她独身前来,连丫鬟侍卫都不曾带,应该是害怕别人知道她私自来此处找人会多生事端。想来,一多半是要找与她年纪相当的一名男子。否则不必如此避嫌。

这里跟她年纪相当的男子,多数是考生。

“难道是来找某位考生的?”卿如是问道。

月陇西颔首,“我也是这般猜测。我心底好奇,所以待她走后,特意去询问了门口的府卫。他们告诉我说,等余小姐的人跟她约好了那个时辰在门口见面,但不知怎么地没有来,后来她想进去找,被府卫拦住,就问她找的是谁,可以帮她去跑个腿。她竟然说,不认识那人,并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后来就远远瞧见了我,仓皇而逃了。”

卿如是神情微凝,“好奇怪。身为考生,明知国学府不能轻易进去,还要同人约在国学府门口。没有准时到,又不告诉余小姐自己的名姓,好歹让她有迹可循。岂不是诚心为难别人?还是说,那人是故意这么做,让余小姐找不到。却不知为何……”

“不难猜。”月陇西淡淡一笑,凝视她的眼神别有深意,“我经历过。所以,不难猜。”

卿如是偏头看他,示意他说来听听。

他笑道,“暂且不告诉你。不如你先回去猜一猜,若是你能自己猜到呢?”

卿如是挑眉,默然接受了挑衅。

“你快回去罢。别让岳母久等了。”月陇西稍一顿,笑着抬起手,犹豫片刻,仍是轻落到她的脑袋上,揉了揉,“我很快很快就会来看你了。”

蓦地被人摸头,卿如是头皮一阵发紧,也没有听清他后边说了什么。被触碰的那刻下意识想要躲开,但最后不知怎么地就只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说话了,也不敢再动弹。

仿佛任由他顺毛的乖顺模样。

半晌,他温热的手挪开了,反教她有些不适应。

卿如是捏着上裳衣角的石榴籽绣花,嗫嚅道,“……那我先走了。”不等月陇西再答,她迅速转身,迈着小步子跑开。

娇羞,他居然看出了娇羞。月陇西轻笑了声,目送她进入正厅才离开。

回到院子里,卿母已吩咐人打点好了行装,其中包括她带来的一箱书籍。月陇西一大清早就吩咐人将他赠给卿如是的衣裳首饰都运送回了卿府,怕她不好意思收,也怕她们自己找人运送会麻烦。

卿母得知后又不得不感慨了声真是绝世难得的好女婿。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房间的物件,都能抵得上寻常人家女儿出嫁要收的聘礼了。他却不过是随手一送,且还生怕卿如是不收。

于是乘上马车,卿母就跟媒婆似的在卿如是耳边说月陇西这样好、那样好,行事稳重,待人温和,出手大方,简直挑不出毛病。上马车就开始说,直说到下马车都还没夸完,可见她对月陇西的满意程度。

卿如是瞧着她高兴,心底暗忖这合约定得划算,她笑着往马车外边爬,抬眸看见宽敞的街道上,另外一辆马车迎面驶来,最后停在她面前。

她先从马车跃下,转头去接卿母,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卿母方站定,目光移过去,那边的马车里先钻出来一个插着金银珠钗的脑袋,发间有一丝银白,瞧得出是上了些年纪,或者操劳过重的妇人。

妇人被嬷嬷搀扶着下了马车。厚重的银宝蓝长衣下搭着暗金色马面裙,佩戴金钗玉饰较多,富态尽显。不过手背已有淡淡的细纹和褐斑,发间几根欲藏却无意露出的银丝,细纹在额间,不在眼尾,说明不常笑,愁事多。

反观卿母,这些年不曾操心什么,为人豁达乐观,眼尾有正常的笑纹,额头饱满光洁,面色红润,气质依旧如少女般的活泼模样。喜着鲜亮颜色的衣裙,今日着的便是一身浅兰色银边芦苇底纹的衣裳。裙边别出心裁地剪了波纹弧度,可见其心思活络。

跟在余夫人后边出来的便是余小姐。卿如是听卿母说余小姐的性子不似余夫人那般,她温婉娴静,并非刁钻刻薄之人。而今瞧着这面相也的确如此。花容月貌,文静秀气,举止端庄得体。浅蓝色的衣裙衬得她愈发恬淡安静。

互相打量过,余小姐余姝静先向卿母问好,再向卿如是颔首示意。

卿母拉着卿如是的手,微微捏了捏她,示意她回礼。卿如是向余夫人施礼,再朝余姝静致意,眸子却依旧不经意地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