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扶摇抬眸,看到了一个眉宇舒展,神色慵懒之人。
"没想到,你是蔺家四长老。"任扶摇放下残卷,望着来者说道。
蔺留春关上门,站在门口并不往里面走,只是眉眼含笑看着任扶摇,道:“现在你也算是知道了。”
任扶摇说:“所以,蔺叔叔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要事吗?"
蔺留春说:“你与沈家的契约,打算怎么解决?"
任扶摇笑了一笑,道:“这件事情,不劳您操心了,我自己能解决。"
蔺留春走过来,在任扶摇对面自顾自地坐下,看着他说:“这可不行,我答应了你爹娘要好生照顾你。"
任扶摇眯着眼睛看着他,说:“那蔺叔叔是觉得,我长得像我爹,还是像我娘?"
"都像。"蔺留春说。
任扶摇眸色微深,盯着蔺留春说:“说起来,我倒是要谢谢蔺玄之和晏天痕这几人,原本爷爷打算在百家际会之后,便让我和沈如冰订婚,这次沈家接连受挫,还树敌不少,我与沈如冰的婚事,恐怕要黄了。"
任宗主是个现实的人,绝不会看上一身腥的家族。
蔺留春点点头,道:“沈家的那个孩子,与你并不合适。"
任扶摇玉白色的手指捏着一串猫眼转了转,说:“这个不合适,总会有下一个的。”
蔺留春望着他那张略显阴柔的面容,轻声叹了口气,道:“扶摇,我和你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是我没教好吧。"
任扶摇摇摇头,说:“哪里能算得上是你的错,不过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蔺留春怔然,说:“我受你爹娘所托,照看你长大,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子侄。”
你"照顾我,照顾到床榻之上,我从你这里学的最好的,便是品箫,也不知我爹娘泉下有知,会是什么想法。"任扶摇微微笑着,嘴里却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蔺留春慵懒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自厌之色,刚想说些什么,却听任扶摇继续说道:“不过,这的确和你无关,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你下了情蛊,才让你对我有了那份心思,蔺叔叔,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主动来见我了。"
任扶摇垂着眼眸,唇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不知从何时爱上了这个来去如风飘忽不定的男人,但是他却只当他是子侄。
魔入心肠,便是难以自持,任扶摇找了南洲万蛊窟之人,花了大力气弄来了一双情蛊,一个放在蔺留春身上,一个放在自己体内。
蔺留春一觉醒来,迷了神智,又在他的刻意引诱之下,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只是大梦终究是大梦,蔺留春朋友遍天下,他某日和一位蛊师朋友约酒,那位蛊师一看便发现他体内被下了蛊,顿时大怒,废了力气将那只情蛊给取了出来。
颠覆往往在一夕之间。
蔺留春一时间难以接受,和任扶摇大打一场,放了些狠话,自此消失在五洲之内,整整七年了无踪迹,仿佛凭空消失。
"是我错了。"任扶摇低声说:“我做的最错的,便是这件事了。”
蔺留春张了张口,望着任扶摇长长的低垂睫羽,淡声道:“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我原谅你,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
任扶摇笑了笑,说:“那蔺叔叔今日来找我,怕不是来叙旧的吧。"
蔺留春说:“你和沈家的契约….”
"我自己能解决。"任扶摇说:“蔺叔叔不必为我操心。”
蔺留春淡淡道:“七煌圣火和丹涯秘境,本就不属于沈家,你和他们的契约,自然是不做数的。"
不等任扶摇再开口,蔺留春接着说道:“沈家有件事情,做的不够厚道,他们必然不敢让人知道。"
将陆青璃的事情说完,蔺留春拿起杯子润了润嗓子,说:“沈家若是敢逼你,你便拿这个威胁他们,沈家好歹要脸面,他们必然不敢让这个龌龊事,公之于众。"
"好。"任扶摇低声应着。
蔺留春已经多年未见任扶摇,然而他已经习惯关心这个被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便忍不住多看了任扶摇几眼
任扶摇的容貌,和他的爹娘像极了。
蔺留春总觉得任扶摇变了不少,当初那个总是笑得很甜的少年,如今也已经是一副变了衷肠的模样,看起来心事重重。
是他之过吗?
蔺留春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他还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然而他似乎并没有这个资格来问。
当年的事情,的确是任扶摇做错了,且大错特错,但蔺留春在怒火平息之下,却又觉得任扶摇可怜一一从小无父无母,又因为身份高,是天极宗宗主的孙子,所以连朋友都不曾有。
他待他好,却也是因为故人所托而已。
天极宗宗主对他要求甚是严格,蔺留春只记得,任扶摇身上的伤,几乎从未不曾断过,新伤盖旧伤,重重叠叠,往往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扶摇…."蔺留舂开口,却被任扶摇打断。
"蔺叔叔,更深露重,也该歇息了。"任扶摇说道。
蔺留春有些错愕,任扶摇这是在赶他离开。
他忽然有些茫然,为什么明明不是他的错,他此时此刻却有种对不住任扶摇的感觉?
经年再见,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尴尬也不曾有,但蔺留春却并不感到高兴,恰恰相反,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惆怅。
蔺留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他走之后没多久,便又有一人进了任扶摇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