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独爱昭昭 陈十年 1723 字 2023-08-12

不论是中州,还是其余四州,大事皆得经贺容予手处理。

当今天子不过十二岁,一个半大孩童,诸事做不得主,拿不定主意,“此事仰仗王叔”倒是说得顺嘴。

那个小毛孩子,昭昭不大喜欢他。

昭昭第一次见刘原时,方才六岁。那一年她刚被贺容予带回家中,贺家本就备受瞩目,凭空多出一个三小姐,一时间众说纷纭。

第一回见刘原是在贺家,冬日寒风凛凛,室内炉火烧得正旺。昭昭坐在炉火边,裹着件貂毛大氅,炉火映在她脸颊。那个小屁孩正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看了许久,开口便问:“你就是王叔捡来的孩子?”

在橘黄的火焰里,昭昭看向他,甚为不解,她认为他们之间并没有很熟悉,这样问话让她觉得很不礼貌。尽管那时刘原已经是稚童天子,可昭昭并未意识到他是天子与否有何区别,大抵是因为一个三岁的孩童,走起路来还一颠一颠的,实在不像天子,只像个孩子。

可孩子才最天真而残忍。

昭昭不答,他又继续问下去:“听说你是从北州来的?那儿曾经吃过人?你可曾见过?你吃过么?”

他的眼神不带任何嘲讽厌恶,或者猎奇,好像只是单纯地询问,稀松平常的好奇心。

那些被昭昭压抑的、强行遗忘的回忆忽然间涌上心头,一股脑的,像一座巨大的山,重重地从远处晃荡而来,携着呼啸的风,齐齐砸向她后背,砸向五脏六腑,致使胸腔翻山倒海。

昭昭一瞬间呕吐不止。

那之后,她大病了一场,一直病到第二年春,断断续续地,总不见好。贺容予一直陪在她床侧,亲手给她喂药,替她擦脸,哄她入睡。

在月满盈室的时候,贺容予抱她在怀里,手掌轻拍着她的胳膊,告诉她:昭昭,忘掉那些不快乐的事。

因而,她总不喜欢刘原。

尽管她如今已经清楚,天子二字的分量,可仍是不喜欢。

缎面红木匣子分量沉甸甸,捧在手上久了,都会手酸。昭昭在一旁坐下,轻叹了声,将东西搁在紫檀木圆桌上。

红木匣没挂锁,昭昭打开匣扣,里头放着一支簪子。

金丝缠绕,掐出莲花形状,其中嵌着好几颗宝石,华贵至极,而最最珍贵的,当属正中那颗浑圆饱满的夜明珠。

昭昭一愣,从唇角漾出个笑意。

朝北在一旁掩嘴失笑,“王爷说了,三小姐定然会满意的。”

昭昭轻哼一句,拿起簪子仔细端详,“这还差不多。”

云芽道:“可要帮小姐簪上?”

昭昭摇头:“收起来,到时再说吧。”

“也好,下个月便是小姐及笄的日子,笄礼上再戴正好。”云芽说着,将东西仔细收好。

皇城中,文心阁内,臣子们正激烈商讨。

文心阁乃众大臣商讨政事之处,争论声喋喋不休,此起彼伏,直到近午时才堪堪停住。

……

“此事便如此决定,诸位大人可还有异议?”

“臣等没有异议。”

“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陛下以为如何?”

“王叔说得是。”

“那便请诸位散了吧。”

贺容予只手撑在黄花梨桌角,手指扶住自己额角,微垂着眼,似乎是倦了。

臣子们一一告辞,自正门退出去。文心阁的窗牖敞着,送来微热的轻风,拂动室内轻纱幔帐。

刘原从巍峨的龙椅上下来,望向贺容予,声音有些忐忑:“王叔可是累了?”

天子年幼,即便端正坐在龙椅之上,也显不出恢宏气度,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他由贺容予一手扶持,稳坐皇位九年,虽有名无实,但能锦衣玉食,保住这身家性命,已实属难得。先帝在时,这大昭的皇权便已岌岌可危,风雨飘摇,觊觎之人环伺,各个虎视眈眈,就等着先帝咽气,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的赢家会是贺容予

十五岁的中州小郡王,如此轻易地,取得了胜利,并以雷霆手段稳住了朝纲。

刘原对贺容予的的情感颇为复杂。一方面,他感激贺容予。贺容予保他性命,扶持他上位,虽是傀儡天子,却不曾亏待过他,连明面上的礼遇也都做得尽力。

同时,刘原畏惧贺容予。因为贺容予手上有无边的权力,随时可以置他于死地。贺容予只需要一个傀儡皇帝,可以是他刘原,亦可以是旁的刘家人。因此,刘原面对贺容予时,总带着讨好的意味。他唤贺容予王叔,其实贺容予与他应当算同辈,他硬生生给贺容予抬了一辈,以表示自己的尊敬。

除此以外,刘原亦崇拜贺容予。

十五岁的少年郎,已经能与一大群虎狼周旋,丝毫不曾有畏惧,反而胸有成竹,手段狠厉,拨过风雨,一手接住这大昭的江山。

这是怎样一个厉害的人物。刘原在心里隐隐地期盼着,终有一日,他也想成为这样厉害的人。

贺容予坐在那把高背交椅上,不知是睡着了……

刘原偷偷投去目光,下一瞬,却见贺容予抬眸,将他窥视的视线抓个正着。

贺容予的眼神仿佛是久经沙场的鹰,锐利而令人惊惧。

刘原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垂下视线,语气也带了几分慌乱:“孤瞧王叔头上这簪,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