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烫。”
昭昭张嘴,碰着勺子边沿将东西吞下,朝向贺容予的方向抿开一个笑。
贺容予也笑,替她擦了擦唇角,又喂下一口。
一顿饭吃完,比平时费了些功夫。贺容予命人将东西撤下去,亲自抱昭昭回去休息,让她小憩片刻。
昭昭应了声好,自觉扯过被子乖乖躺好,“二哥去忙吧。”
她虽不清楚如今到底什么局势,但凭借当时赵承泽要抓她的心思,定然不止这么简单。或许上京城也出了些事,贺容予定然要处理。
“嗯。”贺容予捧住她脸颊,在她额角落下一道吻。
昭昭料想得很对,贺容予还要处理上京城的事宜。如今上京城已经在赵承泽控制之中,他的人无法传递消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事儿还是刘原告诉贺容予的。贺容予找到刘原之后,刘原只受了些轻伤,没有大碍,他急匆匆告诉贺容予,自己这回出事,是赵承泽的人做的,让贺容予小心。
如今城中局势未明,好在贺容予除了一些明面上的探子,还布下了些不为人知的暗桩。今日一早,他在城中的暗桩送来消息,证实如今城中的兵力已经被赵承泽的人接管。进出城都要严查,轻易不许人出城,城中人心惶惶。
贺容予烧掉纸条,望了眼明媚晴空,冷笑一声。这天是该变一变了。
昭昭和刘原被贺容予留在宅子里,派了重兵把守。吸引上一次教训,这回贺容予派了更多的人保护昭昭,昭昭住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地布下兵力,连只苍蝇都不能轻易飞进去。
贺容予请了好几个郎中来给昭昭瞧病,郎中们不敢不尽心尽力,治了一圈,该吃的药吃了不少,可昭昭的眼睛一点不见好。
这些日子过去,昭昭渐渐习惯了黑暗中的生活,已经能不靠人搀扶,在房中自如行动。
贺容予如今在外面,虽说可以靠中州王的名号调遣兵力,但他名声不好,调遣别人的兵力,终究不够信任,或许会让计划大打折扣。思来想去,贺容予想到了卫郢。
各州有自己的军队,且都颇为忠心。倘若能找卫郢借兵,效果自然好很多。
贺容予当即给卫郢去了信。他们之间的友情,虽然平日里交流不多,但彼此信任。
正好今年卫郢也该回上京面圣,如此一来,也不会引人怀疑。
只是东州离上京距离远,赶来还需要些时日。
昭昭撑着盲杖,小步在房中踱步。
今日的天气似乎很好,微风吹拂进房中,昭昭感觉得到。自从她失明之后,她对外界的感知能力比从前更敏锐。
已经是四月天,人间的芳菲谢了,早上昭昭还问云芽,外头的花还开着吗?
云芽说,已经谢了。
天气渐渐温暖起来,衣裳也换得更单薄。微风仿佛携来外头树叶的清香,昭昭用盲杖探着路,走到榻边坐下休息。
她摸索着矮桌上的杯盏,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茶水。茶水润过嗓子,令人心旷神怡,昭昭抬手擦去额上的汗。用盲杖探路时,比从前眼睛好时,走路更为紧张,也更费力,就这么一小会儿,她额角就出了一层薄汗。
昭昭擦完汗,有些疲惫,将圆枕放下,打算躺会儿。她用帕子盖着脸,闭目养神。
恍惚间,感觉有些不对。昭昭坐起身,看向细微的动静传来之处,问了句:“云芽?”
那人没出声,昭昭皱眉。
以如今的守卫,不可能是陌生人混进来。所以是谁?这气息也不是二哥。
“谁?”昭昭警惕着,抓起自己的盲杖。
“小姑姑。”那人终于开口,竟然是刘原。
昭昭松了口气,“陛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通传一声?”
刘原声音有些笑意,似乎往后退了一步,说:“是孤让她们别声张的,怕打搅到小姑姑休息。”
“哦,这样。”昭昭翻身下来,收起脸上的帕子,“陛下是有什么事么?”
刘原又往前走了一步,想搀扶昭昭,被昭昭躲开:“多谢陛下,不过不用了。”
刘原收回手,哦了声,“也没什么事,只是孤……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思来想去,又不知该找谁,只好来找小姑姑了。”
他声音中似乎透着些苦涩,“小姑姑,都是孤不好。倘若不是孤不够小心,后续也不会有这些事发生,小姑姑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昭昭摸索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给刘原倒了杯茶。刘原接过茶水,看着昭昭,在她对面位置坐下。
“谢谢小姑姑。”
昭昭道:“这也不全是陛下的错,陛下不必自责。”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一环扣一环。瘟疫危害百姓,天子为安定民心,不得不前往天坛祈福,而有人利用这事做文章,让天子失踪,再诱使贺容予出来。又趁贺容予离开时,再将她骗出京城。
而她自己,倘若不跳那个马车,或许也不会如此。
所以这能怪谁呢?昭昭也不知。
但她知道,倘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么做。因为她不能让自己成为威胁贺容予的筹码。也因为她知道,倘若她为筹码,贺容予一定会妥协。
她知道的,我心君心,君心我心。
刘原许久没说话,昭昭似乎听见他抿了口茶水,而后杯底碰在桌面上。
刘原道:“小姑姑,孤是不是太过无能?”他自嘲地笑。
昭昭已经不想应付他,微不可闻地皱眉:“没有,陛下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