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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里不好,把钱节约起来给你妹妹治病,好了你们去管四丫吧,我要去送菜了。”

说完,老乡便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将已经烧到了烟屁股的烟蒂扔在地上、又踩了两脚,头也不回的骑着自行车走了。

招娣拿着五元钱,怔怔地看着那位老乡的背影。

直到老乡费力地踩着自行车渐渐远去,那朴实的背影最终消失于视线,招娣才忍不住轻声说道,“一个外人,倒比亲爹还好哩”

武向东和没听到似的,说道,“走,进去看看四丫去。”

说着,他便一马当先的走进了医院。

招娣叹气,也跟着进去了。

医生那边已经在接诊来娣。

在给来娣检查了一番以后,医生告诉武向东,说孩子无大碍。不过,身体有软组织挫伤,浑身发抖、口吐白沫还不能言语是因为受了惊吓。

不过,相对于孩子不甚严重的惊厥症,她左脚上的旧伤、问题就严重了。

那伤口处理得不好,已经严重化了脓,并且已经伤到肌肉层了。现在得给孩子打针破伤风,然后去挂号把孩子腿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坏死的腐肉要去除、还要开消炎药什么的

招娣把包着钱的手绢儿递给了大伯武向东。

大伯去办事儿了。

瘦小的来娣倚在病床上,两眼无神。

招娣坐在床边,问道,“到底怎么了他怎么就突然发了疯要打你”

来娣两眼无神、面如死灰。

招娣再三追问了,来娣这才摇摇头,低声说道,“捱打还需要什么理由”

顿了一顿,来娣又道,“二姐,我不想活了。”

招娣握住妹妹的手,嗔怪道,“别这么说你才多大”来娣也才七岁而已。

来娣摇头,“我七岁已经活够了。继续活下去,可能唯一的用处就是浪费粮食和被弟弟打吧。”

招娣道,“可别这样想,死,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来娣的眼神虚无,面上挂着不符合她年纪的沧桑,轻声说道,“二姐,你看看咱家吧,我今年七岁,现在的日子要熬上十年嗯,十年以后我十七,大约就要成为娘这样的人,被奶奶许个人家,然后我嫁到了婆家去,就要像娘那样,整天担心生不出儿子。要是生了女儿啊、就一个接着一个的生下去”

“二姐,你看咱们的娘,既勤快、为人也好,奶奶和姑姑们这么厉害,对娘也服气。但娘吃了多少苦啊也就是说,将来我嫁了人以后,也得像娘这样忍气吞声的再熬上三五十年,变成奶奶这把年纪了,又要牵挂着爹和小叔说不定还得担心着儿媳妇能不能生出大胖孙子,孙媳妇能不能生出曾孙子”

招娣也沉默了。

这时,大伯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

再一看,塑料袋里还装着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来来来吃包子”武向东说道。

来娣明显有些惧怕大伯,大伯一进来,她就低了头,不敢看大伯、也不敢动弹。

招娣则伸手去袋子里抓了俩包子,一个直接塞嘴里吃了,一个递给了来娣,又问大伯,“大伯,一共花了多少钱这钱是二姑给的,回去咱们得还她。”

武向东也抓了个包子、三口两口塞进了嘴里,然后又抓了一个吃了,这才说道,“看病十一块七毛五,买包子四块放心得还有余的,不过医生刚才说,让四丫隔一个星期再来复查的我看哪,哼,复查个屁咧不如我直接去跟医生说说,让多开一星期的药算了”

招娣深以为然。

就连今天来娣能上医院来看病,还是靠她动了菜刀才换来的武家的女孩子连看病都这样艰难,以后还想来医院复诊

简直做梦

不过,好在医生说来娣的情况还不算特别糟糕

但落在武家人嘴里,恐怕就变成了“看看、本来就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我早说了不用去看结果你们不听还动刀子”之类戳心窝子的话。

三人默默地吃着肉包子。

武向东一口气吃了五个肉包子,又交代招娣,“要是肉包子你们吃不完还留点给我哩”

说完,他便去找医生开药,转身走了。

武向东一走,来娣才松了口气,主动扒拉着塑料袋,拿过一个肉包子吃了,又担忧地说道,“二姐,呆会儿我们回去了奶奶会不会打死我啊”

招娣咬着肉多皮薄的美味包子,含含糊糊地说道,“应该不会不过依我看,富贵打死你的几率比较大。”

来娣一呆,嘴巴扁了扁,眼圈又红了。

招娣吃完了肉包子,又拿一个肉包递给来娣,说道,“临死之前先吃个痛快吧”说着,她自己也拿过了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

来娣哭兮兮的,一边哭、一边大口吃包子。

不多时,武向东拿了药,又在镇医院旁边的街市上买了个塑料小板凳,三人就从医院出来了。

到了这时候,早就已经错过了回武家村的最后一趟班车。

武向东领着俩小姑娘一路蹭了运煤车、拖拉机、牛车最后实在蹭不到车了,三人只好步行。

来娣伤了脚,根本走不了。

武向东就把捆了绳子的塑料小板凳背上,让来娣和他背靠背的坐在小板凳上

天快黑的时候,三人终于回到了武家村。

第17章

招娣和大伯、来娣回到家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老实讲,虽然晌午的时候她们在镇上吃了肉包子,但费了老大的力气这么一路走回来现在招娣只觉得得又累、又饿,又渴、又困

可一推开家中的院门,招娣便愣住了。

家中气氛迷之冰冷。

其实,村里早已通了水电。差不多有一半儿以上的村民已经在家里接通了电,基本的电灯是有的,比较富裕的村长家里甚至都已经有了彩电。

但贫困户武家,却没有钱接电,也用不起自来水。

所以,家里人吃水、就得靠招娣去井里挑水,电么没有,也就是武向北和小姑武仪兰在家的时候可以点蜡烛,其他人没资格用蜡烛。

正因为这样,武家一直遵循着日出而落、日落而息的古老规律。

也就是说,武家人劳作、吃饭都是在白天,吃晚饭也会抢在天黑之前。只要这天一黑,基本人人都进屋休息了。

可今天,按说二姑武仪春带着儿子女儿回来了,家里就应该像过年的时候那样:奶奶武老太会在院子里点上一盏油灯,再摆上一盘炒瓜子,大伙儿热热闹闹地聊着天这才对呀

但院子里空无一人。

武老太住的东屋、武二狗戚善珍住的西屋、包括武向北的偏房和早些天被大伯收拾好、专门用来招待二姑一家的“客房”也全都是静悄悄、还黑乎乎的。

不过,戚善珍还拿着个笤帚,站在厨房那儿张望着。

几乎是招娣一推开院门

戚善珍就问,“二丫啊”

招娣应了一声。

戚善珍急忙就扔了笤帚,奔过来急切地问道,“四丫呢四丫怎么样了”

来娣伏在大伯背上,弱弱地说道,“娘,我没事。”

武向东蹲了下来。

招娣眼疾手快地拿了把小凳子过来,让妹妹坐在了凳子上。

“医生咋说啊”戚善珍急坏了,蹲在来娣身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