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茉还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会,就让她们浑身不适,立马将东西塞进了包包,转身就要走的样子。
“急什么,”颜茉轻嗤一声,满是戏谑,“你们还怕我这个落地的凤凰不成?”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面皮薄点的林沐妍已经涨红了脸颊,似乎想解释,“颜茉,我……”
可是颜茉懒得听,眼神扫过两人,像是怜悯一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颜家就算落魄了,也轮不到你们操心,你倒是想成为我,可惜你没这个命。”
她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篓,没再看她们,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步伐稳当,身姿娉娉袅袅,宛如一朵开的正盛的茉莉,哪有什么落魄的样子。
可走出卫生间,乍一看刺目的白炽灯,颜茉眯了眯眼,身子晃了下,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她掐了掐掌心,慢慢的回到工位坐下,喝了口热水才缓解了点。
捧着杯子,颜茉抬头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办公室很宽敞,翠绿色的绿萝在冬天也生机勃勃,常衡设计算是湖城最大的设计公司,她实习就在这里,前前后后待了也有一年了。
起先所有人待她都很温和,有什么问题都是抢着帮她,她还想同事们人挺不错,她进到一个好公司。
可是颜家出事后,那样的好就烟消云散了,就像刚才那两个被掐住了公鸡脖子的人一样,戛然而止,真是狠狠地教会了她什么叫社会的毒打。
爸爸出事后,这样的言论听过太多,倒也没多生气,只是再怎么样,她也轮不到别人嘲笑。
她打开电脑,看着桌面上的稿子,原本还想强忍着难受,加班交了差,现在想想没劲的很,就算交了差,能到手多少工资,更何况她们不是说了嘛,她即将被裁掉,还这么任劳任怨做什么。
这样一想,颜茉毫不犹豫的关了电脑,提起包包就走。
走出大楼,一阵冷风直往面上扑,冻的人皮肤紧绷,颜茉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裹紧身上的羊绒大衣,快步往停车场走去,找到她那辆红色的保时捷911拉开车门坐进去。
开了空调,身上暖和了点,颜茉坐在驾驶座想了下,还是调转车头去了医院。
湖城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十六楼,颜茉已经来过太多次,这里时而寂静时而吵闹,静的人心慌,闹的人更慌。
轻车熟路推开1606病房门,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护工不在这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台灯,病床上躺着的是睡着了的颜纶。
颜茉把包包放在台灯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动静一点也不小,可是床上躺着的人却毫无反应,睡的很沉,连睫毛也没有颤抖一下。
她将爸爸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用医生教的方法揉捏按摩,柔软的指腹触碰到满是老茧的粗糙皮肤,让颜茉平静的面容起了波澜,眼尾到底还是红了一片。
“爸爸,你都睡了一个月了,怎么还不醒啊,也太懒了吧。”颜茉低着头,手中动作没停。
到了现在,她都不敢相信,为什么爸爸会突然出了车祸,还伤的这么严重,一个月了都没能醒来,像是要把之前忙于工作熬的夜都给补上。
她这辈子就只有三个至亲之人,二十年前走了一个,七年前失联一个,爸爸是她唯一的亲人,老天爷又要将爸爸从她身边带走吗?
“爸爸,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舍得茉茉一个人过年嘛?我一个人多冷清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不是最疼茉茉的嘛,别留下茉茉一个人孤孤单单。”
颜茉的嗓音很低,近似呢喃,说着说着,就又哽咽了,眼前也变得模糊,一滴眼泪砸在床单上,濡湿了一小片。
有人说女人的眼泪是最值钱的东西,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眼泪却成了最无能的东西,除了掉眼泪,颜茉好像无能为力,她没办法唤醒爸爸,没办法夺回酒店,做不了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她只想做永远有爸爸保护的宝贝。
“颜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病房的门被推开,颜纶的护工肖腾走了进来。
颜茉忙低头擦了眼泪,只是泛红的眼尾又怎么遮得住,“我来看看爸爸,辛苦你了,肖哥,今天我爸爸有反应吗?”
他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唉。”
肖腾都不好和颜茉说,这都躺了一个月还没动静,八成是醒不来了,可对于亲人来说,只要没死,植物人也是希望啊,颜茉肯定不会放弃。
颜茉明亮的杏眸蒙上一层灰败之色,她每回来都问这一句话,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可下回,她还是不死心的继续询问。
她多希望,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哪怕只是一点点。
“诶,下雪了,怪不得今天这么冷,湖城很多年没下雪了,颜小姐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看着颜先生。”肖腾看向窗外道。
颜茉回头,果然见一片片雪花从天而落,洋洋洒洒的坠了下去,时不时有几片飘到被空调暖热的玻璃窗上,化为了氤氲的水雾,散在空气中。
下雪了。
下雪在湖城是件稀罕事,她拢共也没见过几回,而印象最深的,自然是那一回了,只是以前想起来觉得美好的事,放到现在,已经是剜心的疼了。
颜茉心口忽然急促的抽疼了下,眼前一黑,她撑着床沿缓了一会,那样的感觉才散去,只是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她猜是来了例假又熬夜的原因,让身体有点撑不住了。
肖腾见她脸色苍白,身形纤瘦单薄,比起第一次见,足足瘦了一圈,不由得劝道:“颜小姐脸色这么差,别是生病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你给我出这么高的工资,我会照顾好颜先生。”
颜茉长的清婉秀丽,像是花瓶里插着的那只雪白茉莉,清新脱俗,不染凡尘,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待他和气,给的薪酬还高,人心都是肉长的,知道颜家现在就这么一个小姑娘撑着,也难免动容,想起了家中年幼的小女儿,肖腾就多劝了一句。
颜茉没再强撑,她要是倒下了,那爸爸就更没有人照顾了,她将颜纶的手放了回去,掖了掖被角,提着包包站了起来,对着肖腾笑道:“那就麻烦肖哥了。”
颜茉皮肤白净,这么勉强的笑,倒是更让人心疼,看着楚楚可怜,肖腾忙摆手,“没事,快去吧,哦对了,医生说这两天要缴费了。”
植物人的费用是无底洞,更何况颜纶住的还是VIP病房,即便颜家有钱,也不知道能遭得住多久,而且现在颜家就只有颜茉一个小姑娘,他照顾颜纶一个月,也没见别人来过。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①
已见落魄的颜家,别人早已避之不及,像是生怕颜茉会问他们借钱。
“好,我现在去缴费。”颜茉最后看了一眼颜纶,提起步子走了。
从病房出来,她先去一楼机子上缴费,哪怕是晚上,医院大厅也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不过太晚了,住院部一楼十分寂静,颜茉站了一会,精神有些恍惚,总感觉像踩在棉花上,脚底没力。
缴了费用,颜茉一边看银行扣钱短信,一边往外走,虽然爸爸出事的太突然,酒店也不在她手上,目前倒也不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