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马蹄踩踏泥泞山道,折竹话音才落,他垂眼低睨怀里的姑娘,敏锐地觉察出她的几分变化:“你知道他?”
“岑照之名谁人不知?”商绒点点头,故作平静地回,“以前在星罗观中,我也曾见过他一面。”
原来于娘子所说的那位常去山居的岑老先生,便是岑照,商绒记得他曾官至吏部尚书,还是文华殿大学士。
纵然淳圣帝并不待见他,见了他的诗文也不得不叹一声“奇绝”。
而岑照之所以不受淳圣帝待见,是因其过分刚直,且多次上书劝谏帝王应正视人之生老病死,不可过分依仗玄风长生之道。
洋洋洒洒一大篇,不过就是在委婉地阐述一句白话——“是人都要死的,就算你是个皇帝也得认,别整那些没用的。”
此事在商绒幼年时便闹得沸沸扬扬,淳圣帝险些因此而治罪岑照,后因朝中数人与皇后刘氏为其求情,岑照才保住了性命,却还是被淳圣帝贬至汀州与云川交界的嘉县做了几年县官。
嘉县是出了名的穷苦之地,而岑照出身名门,自小也没受过什么苦,谁都以为他在嘉县一定叫苦连天,后悔不迭。
淳圣帝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七年内,岑照解水患,改农田,救嘉县百姓于水火,以至嘉县的万民伞送至金銮殿中时,满朝文武皆惊。
淳圣帝也不好再罚,又将他调回玉京,升任吏部尚书。
“他原想举荐张显。”
折竹抬首迎向湿润山风。
商绒听了,便道:“若张显真的常用寒食散,岑老先生只怕也不会举荐他,所以,张显的死,绝不是他自己服用寒食散过量那么简单,否则,他的尸体也不会被藏起来。”
岑照尤其厌恶年轻一辈陷于寻仙问道的不正之风,他连当今天子都敢上书言其错处,又怎会欣赏一个耽于寒食散的张显?
更不提,向自己在朝中的学生举荐张显。
掩藏张显尸体的,究竟是不是当日硬要赁下竹林小院的那两人?
商绒原以为,官府自会将藏尸之人查清,哪知不过一夜之间,于娘子夫妇便成了板上钉钉的杀人凶手。
“若无岑照,此案便会以张显自己服用过量寒食散致死而了结,”折竹沉静的声线中颇带几分嘲讽,“岑照一插手,他们就急于找替死鬼,梦石便是他们挑好的作证人。”
“他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要你我离开。”
若是他与商绒此时还在桃溪村的竹林小院中,官差从梦石那里得不到想要的证词,只怕便要再回来将他们两人也带回衙门。
梦石知晓他二人不愿见官,这一路也都是能避则避,所以才要那名在小学堂帮厨的娘子送书回去。
“道长他应该不会愿意作假证陷害于娘子夫妇。”商绒一时更为不安。
才从容州的牢狱里捡回一条性命的梦石道长,明明昨夜还在院中祭奠他女儿的亡灵,今日却又入了蜀青的官衙。
商绒仰头,望见少年越发苍白的面容,她立即握住少年持着缰绳的手,说:“折竹,你是不是不舒服?”
折竹语气平常,“只是有点困。”
在一片幽幽密密的山林内,绑在树旁的马儿摇晃着尾巴,吃着地面长出来的新芽,而商绒坐在石上,与少年相互背对。
“真的不用我帮你吗?”
商绒轻声问他。
“不用。”
折竹简短地应一声,在包袱中随手翻找其中的瓶瓶罐罐,一只瓷瓶从石上滚落,顺着不平整的地面携带草屑抵上商绒的绣鞋边缘。
折竹静默一瞬。
怎么正好是那一瓶。
商绒垂眼看见那只瓷瓶,她伸手捡起来,试探着伸手往后递去。
阳光穿透枝叶在地面落了粼粼的影,她盯着自己的影子,蓦地,她的指节触碰到一只微凉的手。
有什么从他手臂上滴答下来。
商绒想也不想地转过头,正见少年臂上狰狞的那道伤口已然开裂,殷红的血珠顺着他的臂弯滴落。
斑驳晃动的光影里,少年衣衫半解,一双眸子漆黑,面容苍白冷淡。
“你骗我。”
商绒忽然说。
他之前明明说他的伤口没有流血,此刻停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换药。
两人相接的手指一触及离,然而少年还未从她指间接来那药瓶,她转过身来打开瓶塞,也不再像第一回那样吓得手抖。
想起那一回,她一边替他上药,一边说,“在南州时,你明明还逼我给你上药,怎么这一次我要帮你,你却不愿?”
她没意识到她说话间,鼻息离他这样近。
明明她戴着满是瑕疵的面具,连给他上药的这双手也已被妆粉遮盖得发黄,可是他的睫毛眨动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撇过脸去。
不说话,也不看她,然而目光垂落,他看见她和他的两道影子。
悄然相近,融作一团。
张显本非良县桐树村人,他出身穷苦,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入桐树村,他便跟随母亲在桐树村生活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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