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石叔叔,您这里……”商绒指向自己的颈间。
“簌簌有所不知,我原有个毛病,”梦石挠了两下脖颈,在桌前坐下来,笑着说,“只要穿得衣料粗糙些,便会起红疹。”
他面上流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可我又哪有闲钱穿那些好料子的衣裳,只咬牙买了一件里头穿的云锦料子的,就这么一直穿,不怕你们笑话,我有好些时候没洗过它了,不是不想洗,只是一脱那衣裳,这红疹就痒得厉害。”
但今晚是没什么法子了,衣裳穿得久了,还是要痒的。
他话音才落,却见商绒惊愕地望着他。
“怎么了?”梦石不明所以。
商绒还未开口,折竹却搁下汤匙,碰撞碗壁的清脆声一响,他若有所思般睨着梦石颈间的红疹,语气颇添几分意味:
“天下间竟有这般巧合的事,梦石道长可知,她与你一样,也有这样一个毛病。”
天底下,究竟有没有这样巧合的事?
这一瞬,梦石满脸诧异地看向商绒:“果真?”
“是的。”
商绒点点头。
梦石心内不知如何盘旋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看着对面那姑娘一张经由面具遮掩的脸,半晌一笑:“这大抵,也算得是我与簌簌的缘分。”
商绒低眼,强压下心头纷杂混乱的疑虑,将仅剩的两块红烧肉与鸭腿肉都夹到梦石碗中,说:“您方才都没吃几口,再吃一点吧。”
梦石满脸笑容,拿起筷子却对上少年一双冷淡的眼眸。
他故作不知,端起碗来便吃。
少年一张俊俏的面庞神情寡淡,却又认真地审视身边垂着脑袋喝汤的姑娘。
他漂亮的眸子泄露一丝闷闷的情绪。
她到底喜不喜欢啊?
第42章很好看
晨时春风料峭,满山雾浓。
黑衣少年手中抱着几个油纸包,一边吃着一块刚出炉的酥皮蜜糖糕饼,一边往那座小石桥上去。
桥下小河水声涓涓,在桥上等了许久的青年听见他轻快的脚步声一霎回头,便唤了声:“十七护法。”
“你这么闲啊?”少年走上石桥,似笑非笑。
姜缨一噎,心知这少年仍对他之前那番劝诫的话抵触至极,他垂下头,道:“并非有意来打扰护法,只是属下遣出去的人送了妙善道士的消息回来。”
少年闻言,果然一掀眼帘,盯住他。
“天机山功法天下闻名,但传至妙善便在十六年前绝迹江湖,也有传闻说妙善是修习天机功法最后一层不得要领,走火入魔死了,但属下探查到,妙善当年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业州神溪山,那时他也不知因何断了一臂,经由神溪山的圣手张元喜诊治后,便再无音信。”
业州神溪山。
折竹倚靠在石桥的栏杆上,半垂的眼帘遮掩了诸般闪烁不定的晦暗光影,他捏着油纸包的指骨下意识地用力,酥皮糕饼碎了一层又一层,他才如梦初醒般,松懈了力道,但为时已晚,糕饼已经捏碎了两个。
他的眉头轻皱起来。
“十七护法?”姜缨小心翼翼地再唤一声。
他其实并不知十七护法究竟为何要查妙善的旧闻,但他也绝不敢好奇深究。
“薛浓玉死了吗?”
折竹回神,却冷不丁地转了话题。
“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护法,楼主一定要报薛家利用栉风楼之仇,但如此一来,即便她在送到凌霄卫千户贺星锦手里的密信中涂去了栉风楼三字,但薛浓玉作为始作俑者,却是什么都知道的。”
然而姜缨的脸色还是有些凝重,“可玉京传回的消息却说,薛浓玉逃了。”
第二护法在玉京并未能成功取回其首级。
“楼主这回真是失算,”
折竹嗤笑一声,眸子一弯,潋滟生光,“十一哥死了她也不解气,这般气急败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放出明月公主失踪的消息引得薛浓玉上了钩,可其父薛重到底是在官场中浮沉多年的人,想必他一定察觉了其中异样,为保全薛浓玉,便早作了打算。”
折竹咬一口糕饼,“如今要再杀薛浓玉,只怕并不容易。”
“属下猜测,楼主说不定会让您去玉京与第二护法一起去杀薛浓玉。”姜缨说道。
“不,她绝不会让我去玉京,”
折竹摇头,面上的笑意减淡许多,声线冷静,却隐含一分嘲讽,“毕竟,她比我还要听我的师父的话。”
姜缨一刹噤声,不敢多言。
栉风楼中人,除了这少年,便没人敢妄自议论楼主的事。
“不过薛家拼死要保住薛浓玉,他也应该学会惜命才是,”折竹将手中最后一小块糕饼喂进嘴里,“如今凌霄卫要捉拿他,栉风楼要杀他,短时间内,他绝不会出现。”
他不出现,凌霄卫就绝不会知道他所托之人,是栉风楼的杀手。
姜缨正听着,折竹的声音却忽然止住了,他抬起头,对上那少年一双剔透清爽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