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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外面还飘着小雪,寒风凛冽。
钱亦绣刚把吃饱喝足的小哥俩哄睡,崔氏就来了。
崔氏穿着黑底五彩撒花缎面出风毛斗篷,暗红缎面绣花出风毛对襟短袄子,深紫色马面裙,明艳端庄,雍容华贵。若是忽略掉稍显松驰的皮肤,感觉多年前那个美艳开朗的少妇又回来了。
自信真是个妙不可言的小东西,有些人弄丢了,终其一生也找不回来。可有时候却会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让人拾回并重新振作起来。
曾经被打击的像无头苍蝇的崔氏,竟然因为有了一对双胞胎孙子,又立了起来。
没有爱情有亲情,没有娘家有孙子,总有希望。
崔氏在小床边看了几眼孙子,眼里抑制不住喜悦。
等她看完了,钱亦绣汇报完小哥俩这一天一夜的进步,才说道,“婆婆,昨天大爷回来说,太子心疼胞姐死的凄惨,难过异常。想请他今天晚上过来吃顿饭,我们劝劝他。我想着,再把我娘和弘济小师傅请来,会更好……”
崔氏点头道,“唉,昨晚我们也听公爹说了,佳倩公主母女真可怜。佳倩公主小时候,我也看过一眼,那真真是个温柔漂亮的小姑娘,那谭家一家丧良心啊,怎么忍心虐待那么好的人呢。”说完,还擦了擦眼泪。又道,“好,我让厨房准备一桌素席,再让外事房写贴子给钱亲家送去。”
钱亦绣点头致谢。
崔氏又遗憾地说,“老祖宗和公爹说了,这次皇上震怒,咱们也不好再大张旗鼓地给我孙子庆生了,只请几家亲戚来吃个饭。”
钱亦绣道,“嗯,大爷也这么说,可不要在这时候找不自在。”
崔氏又看了几眼小哥俩,才叹着气走了。肉痛的模样,好似小哥俩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既然钱亦绣要见朱肃锦和小和尚,就不能再睡在卧房里。曾嬷嬷虽然极不赞同,但也只得把东侧屋收拾出来,关紧窗户,挂上大厚门帘,又让人把炕烧烫,再在屋里烧了两盆银霜碳。
下晌,钱亦绣晌歇起来,就来到东侧屋的炕上。大炕在北窗下,她斜倚着,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将近一个月,她都是坐在床上看窗外,只能看到小小的一方天空,和几棵树。
她直起身子,贪婪地看着窗外。玻璃上的冰花不太厚,透过晶莹的冰花看外面,景色朦朦胧胧,还有些变形。依稀看到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着,落满了地上、树上、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角上,整个世界银妆素裹。
一对比,她更觉得屋内温暖如春。
曾嬷嬷又念叨起来,“大奶奶,别靠窗边太近,那里凉,要坐病的。月子里坐了病,这辈子都好不了。”
钱亦绣又老实地靠在枕头上,转过头看着两个还睡着的小家伙。他们的小床也被搬来了大炕边。
这时,听到院子里白珠回了屋里,隔着门帘说道,“大奶奶,咱们家的夫人和大奶奶、弘济小师傅他们带着哥儿、姐儿都来府里了,先去万寿堂给老祖宗请安去了。”
钱亦绣听说连弟弟妹妹都来了,极高兴,她好久没见到他们了。又吩咐人去小厨房做些小孩子爱吃的点心。
不大的功夫,吴氏奶奶、小娘亲、小和尚、明儿、静儿便都来了。他们先在厅屋里的碳盆前把身上的寒气驱散,才进了侧屋。
明儿和静儿一下子冲到小床边,看到睡着的小哥俩,都极自觉地不大声说话。静儿不可思议地说,“他们好小呀,比弟弟还小。”
明儿老练地说,“他们是咱的外甥,比弟弟小一辈,当然要比弟弟小了。”
静儿恍然大悟,又抬头对钱亦绣说,“姐姐,外甥什么时候会说话?我好想听他们叫我小姨呀。”
明儿赶紧补一句,“还有舅舅。”
钱亦绣笑着捏捏他们的小脸,说,“明年,他们明年就会喊小姨、喊舅舅了。”
两个小人儿高兴地笑弯了眼,又排排站着看外甥。
几个大人围在小床边看了孩子后,吴氏和潘月才坐去了炕沿边,小和尚坐在椅子上。
先是说了一阵孩子,潘月还亲手给两个小家伙做了一身衣裳。小红衣裳上的金色福字纹是用挑花针绣的,好看,又有立体感,正好生辰宴上可以穿。
钱亦绣十分喜欢,还是说道,“娘,绣这种针多费事啊,娘辛苦了。”
潘月笑道,“他们是娘的外孙孙,娘做着高兴,才不觉得辛苦。”
小和尚也给一对小外甥送了两个用花梨木雕的小貔貅当见面礼。
之后,几人又说到佳倩公主母女及朱肃锦,吴氏和潘月用帕子抹起了眼泪,小和尚也叹着气。
天暗下来,想着朱肃锦快来了,就让人把小床又抬进了卧房,让两个小兄妹去卧房看小外甥。
天完全黑下来,梁锦昭领着朱肃锦来了。
朱肃锦穿着黑底云纹锦缎长袍,头上只简单地插了一支白玉簪,脸带郁色,嘴唇抿成一条缝,嘴边还有一圈淡淡的黑色。高中生瘦了,连肩膀似乎都跨了下来。
古人早熟,朱肃锦又长得身材高大,娶了几个媳妇,钱亦绣总恍忽觉得他就是个大人。可今天一看,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是个高中生。她心里更加心疼他了,不觉眼圈红了起来。
朱肃锦只听说会把弘济请来,却没想到吴氏和潘月都来了,稍稍愣了一下。
自从听说胞姐和外甥女的真正死因后,再想到死去的生母,他的心中似有一团烈火,要把他燃尽。可又说不出倒不出,他怕自己的这团火再把父皇烧得更加暴戾,一直忍着,憋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