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人提起,鼻子有些发酸,她低下头,言不由衷地说着:“娘娘心中悲痛,身体欠佳,臣妾这点儿委屈算得了什么。”天下间的男子,都希望看到自己妻妾和睦,亲如一家吧。
他低笑了一声:“口是心非。”旋即又道,“你放心,日后不会了。”
他的笑声爽朗明快,掌心温热而有力。
之后的几个月,他果然也如同承诺中的一样,护着自己没有再受委屈,再后来……
吴婕突然感觉一种深深的寒意,她哆嗦了一下,抱紧了膝盖。
前生今世,都是在这个小年夜的夜晚两人初次相逢,只是场景天差地别,叫吴婕不知如何评价这番孽缘。
又想起上辈子在宫中的起伏沉落,什么日后不会委屈了,哈,自己毕生所受委屈,多半都是因为此人。
男人的承诺,果然都是狗屁!想起旧事,吴婕满心冷笑,忍不住抬起头,却不期然对上一双冷澈的眼眸。
元璟竟然凑巧在这个时候看向她了。
第25章恨意
吴婕吓了一跳,连忙挪开视线,心脏狂跳。
元璟皱起眉头:“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有些害怕。”
“撒谎,你刚才眼中并无恐惧之意,反而……”元璟盯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那是一个充满怨念的眼神,甚至隐含杀意,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吴婕无语,这家伙的目光也太毒了吧?她低下头,糯糯道:“只是又想起了被那两个恶贼掳走的光景,还有橘儿妹妹她……”
这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元璟却直觉地感到哪里不对劲儿。
他刚才看文书眼睛发累,想起帐内还有这么个闲杂人等,瞥了一眼,就对上她满含恨意和杀气的目光,让人心头发寒。
“有这么大的恨意吗?”
“当然,杀身之仇,不共戴天。”吴婕低头说着,语调清冷,“我一向与人为善,自问未曾害过谁。毕生所求者,不过一个栖身之地,一份安宁生活罢了。却偏偏世道不饶人,一只只恶狼扑上来,恨不得扒皮吃肉才甘心。试问,天理何存?”
“你是一只羊,竟然问恶狼为何要吃你?”对她的满腹怨念,元璟却只是嗤笑了一声,“你问天理何存,天理不就是狼吃羊吗?”
吴婕被他堵得胸口疼,冷笑道:“狼与羊的天理自然是这般,但我们是人,是受过礼仪教化的,却自比畜生,还自诩天道,有什么毛病?”
这下子轮到元璟被堵得慌了。他眯起眼睛,盯着吴婕。
半响,突然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说是礼仪教化,不过是一层遮羞布,没有了这一层,比牲畜都不如。”
他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来,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戾气。吴婕两辈子都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被他看得心里头发毛。转而却又想起了上辈子临死前听到的那些噩耗,怨气更增:“那些背信忘义之人,可不是连畜生都不如?偏偏还要扯起道德公义的遮羞布来。为羊之辈,就活该走投无路,被狼啃噬吗?焉知哪一天不会鱼死网破……”
她用力拽着裙裾,连掌心的伤口崩裂,鲜血溢出都毫无所觉。两辈子的怨念,因为今晚曲折离奇的刺激,骤然爆发了出来。
这种极端的感情,连元璟都为之惊讶。
宣泄完了,账内一片冷寂。
诡异的宁静之中,吴婕突然有些后悔,低头不再看元璟。
幸而元璟也没有接话。一切又重归安宁,就像两人对视之前的样子。
过了半响,就在吴婕有些迷糊的时候,元璟突然又开了口:“此事算你一功,待查明真相,若真是匪徒绑架,我会派人替你平息。”
吴婕愣了片刻,才低声应道:“多谢了。”
两人不再说话。吴婕抱膝坐在垫子上,迷迷糊糊着,突然,她猛地一惊,抬起头来。
自己是累得狠了,竟然坐在这里打起了瞌睡。
过去多久了?抬头看去,对面元璟已经不见了,帐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火炉里的木炭依然在噼啪作响。
吴婕站起身来,略微活动酸涩的手脚,她悄悄掀开营帐帘子。
寒风飒飒,吹得人脸颊生疼,放眼望去,黑夜依然笼罩在头顶上。
但目光所及,外面的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重伤的侍卫们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商队,带着七八辆大车,堆着满满当当的货物,停驻在这一小块平地上。
马匹和骡子悠闲地抬着蹄子,打着鼻响。
整一个路过暂时休整的商队模样,连同那憨态可掬的掌柜,伶俐精悍的伙计都一应俱全。
元璟藏在哪里?吴婕找不出来。但是沈思书倒是一眼就看到了。
他换了一身宝石蓝的长衫,通身儒雅精明的账房模样。
看来,他们还是要进金芜城啊!吴婕垂下视线,正好也是她的目标。
短暂的休整之后,队伍马上要出发了。
“姑娘可要与在下共骑一匹马?”
看着牵着马站在自己面前的沈思书,吴婕赶紧摆手:“不必了,我一个人即可。”
“你会骑马?”沈思书眼中闪过亮光。
吴婕点点头,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她露出的破绽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也是债多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