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这寒冬腊月就算过去了大半截,山上以及路边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可天气依旧寒冷,尤其过了初七,就开始下起春雨来,凄风冷雨,再加上溶雪的时刻,竟是比大寒冬的时候还要寒上几分。
细细绵绵的雨丝织成一张网,朦朦胧胧的,仿如幻境。
在这样的天气里,陈枢终于带着他的爹娘前来给王元儿请安。
陈枢爹娘给崔源管理其中一个庄子,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因为陈枢的缘故,也置办了十来亩的田,日子还算富足殷实。
两人都是憨厚老实的人,给王元儿说了庄子的事,就说到了陈枢的身上,什么儿子大了,想抱孙子了,一番拐弯抹角,才开口求了王元儿给指一个丫头配婚。
当然,两人也不会指明了是说谁,毕竟这都是涉及姑娘家和主家的脸面,主子恩典,指谁便是谁的,哪有他们挑挑选选的理也就拐着弯儿说王元儿身边的丫头个顶个都是好的,尤其把秋棠夸了又夸。
素来话说到这样,已经是极明白的事,而且本来就是挑通眼眉的事,也不用说得多白了。
所以,对于他们这样行事,王元儿是十分满意,这才是该有的态度,既诚心又知进退,给足了诚意和秋棠体面。
王元儿心里满意,但也不是说许人就许人的,拿了几天架子,等到陈枢再次心急火燎的来求时,便作主,将秋棠许给了他。
这消息一出,正主儿自然是高兴,陈枢的爹娘又再来磕头拜谢,秋棠则是被各位小姐妹打趣得满脸通红。
一番商量,秋棠和陈枢的婚事就定在八月,接下来的日子,她大多就呆在房里绣自己的嫁妆,要么就将自己看中的小丫头带着。
秋棠一嫁,就只有秋云这个大丫头,但秋云也留不久的,自然要培养新的人手。
王元儿就将冬雪提了上来,再提了一个叫夏雨的丫头做二等丫头。
秋棠一事了了,王元儿便把目光瞪在了秋云身上,成天问她可有瞧中什么人,也好说出来,一并嫁了,慌得秋云四处乱窜,都害怕在王元儿跟前待了,使得众人大笑不已。
春雨绵绵。
王元儿和春儿姐妹俩坐在屋里一边做女红一边说话,孩子们在隔壁厢房笑闹得咯咯的作响。
今儿,王元儿把兰儿和宝来都接过来了,带着几个小的,就在旁边摆了玩偶玩。
“二婶终是没拗过二叔,让他带着郁姨娘母子去任上了,不过听说,二婶又从二叔那要了一大笔银子,说好了等福全媳妇生了,就也跟过去,二叔都应了。”王春儿说道。
“还有一年的时间,足够郁氏在那边站稳脚跟了。”王元儿冷笑。
王春儿默然片刻,道:“二婶也挺可怜的。”
王元儿不置可否,道:“到了这年纪,她要是还一昧只知道争宠争锋吃醋,那么她就别想再有出头的日子了。”
王春儿一怔,有些恍然。
都已经是四十的人了,和个十八二十的鲜嫩丫头争宠,哪争得过不过是白费时间罢了。
“罢了,不说她,倒是大姐,好像也不见福全媳妇来你这了”
王元儿嘴角一勾:“她哪里敢来”
说着,便将上次许氏过来被自己训斥的事对她说了。
王春儿愣了半晌才道:“这,她这只怕是跟她娘学的,想着讨好你呢。”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我实在是不喜,如此也好,她不来,我也安静些,也不用去应酬她什么的。”王元儿十分自在的道。
王春儿素来知这个长姐的脾气,温柔地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过来,一脸神秘兮兮的道:“大姐,你可还记得几年前二婶想给你说媒,有个叫李地主的人”
王元儿的手一抖,针线篓子就这么被她翻了下去,她也没管,直愣愣的看着她:“李地主”
王春儿和奇怪她的反应,低身去捡那针线篓子:“是啊。”
“怎么就说起这个人了”王元儿艰涩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没有发现自己的指尖微微颤着。
若说王元儿两世为人的噩梦,其实并不是父母早亡,而是李地主这个人,因为他提醒着她前世的那些不堪的往事,提醒着她曾经的手沾过鲜血,提醒着她的身子曾经那么脏。
王元儿的脸微微有些白。
这么几年,这还是她头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人的名。
“听说这李地主的生意不知咋的一下子就垮掉了,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不过三几天,他手上的生意就维持不下去了,还欠了一大笔债,你道怎的,他还想做老赖不想还呢,结果人家也不是善茬,就把他那傻儿子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