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
赵黼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可以,他宁肯把这个答案毁尸灭迹。
云鬟见他不答,琢磨着问道:“莫非不能告诉我吗?”
赵黼一笑,道:“没什么不能的,只是……也并无特别,我不过是……”他心中极快地转动,想找一个合适的回答,可越是情急,越竟说不出来。
云鬟看了他半晌,淡淡道:“既然这样,等世子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使得。”
赵黼无端竟有逃过一劫的感觉。
因云鬟的钗子在半路上颠簸丢了,发丝散乱,她便坐起身来,抬手拢着头发,便想找一根树枝簪住。
赵黼在身后呆看片刻,忽地想起一事,忙探手入怀,摸索了会儿,才心头一松。
当即掣出一物来,对云鬟道:“用这个。”
云鬟抬头,却见他掌心握着的,赤金闪烁,竟是昔日曾送给自个儿的那御用的金簪。
云鬟不由问道:“难道你一直都带在身上?”
赵黼笑笑:“幸好没丢了。”
云鬟略微一静,终于抬手接了过来,果然低头别在了发间。
赵黼凝眸看着,忍不住俯身,将她低垂的脸儿轻轻抬起,情不自禁便吻落。
云鬟微微蹙眉,往后一退,却又避无可避。
又过一刻钟,眼见天近黄昏,河畔风越发大了起来,赵黼将云鬟抱起,两个人骑马回城。
这一次,他却不敢再让云鬟骑胭脂,且为防万一,还牵着那匹白马的缰绳在手里,一路迤逦而行。
进城之时,暮色四合,两人才过中街,忽然间前头也有两匹马驰来。
云鬟一眼看见,忍不住心中震动,只面上仍旧淡淡地。
赵黼也早看见了,忍不住先瞥一眼云鬟,见她兀自镇定,才略微放心。
此刻那两人也看见他们了,其中一个便放马上前,笑着招呼道:“原来是世子,这是从何而来?”
云鬟早就垂下眼皮,不去看此人,只是握着缰绳的手竟有些微微发抖。
这人天生一副好皮相,虽经过数年,可也只添了些儒雅气息罢了,仍是斯文秀气的容貌——竟正是云鬟的父亲,侯爷崔印。
可是让云鬟心中越发惊动的,不仅仅是一个崔印而已。
而是崔印身旁的那位。
在云鬟印象之中,总是面上带笑的那人,如今,却竟内敛沉稳起来,气质上竟带出一丝微冷来。
竟正是季陶然。
崔印跟季陶然这两个人,就算是遇上一个,也足够云鬟毛骨悚然,如今竟如此双双地“狭路相逢”。
赵黼早就笑着招呼:“方才出城了一趟,侯爷这是打哪儿来?”
崔印道:“从陈翰林家里吃酒,路上偶遇见了陶然……他便送我回府,再顺便拜会他姨母。”声音里果然透出些许醉意。
赵黼目光转动,却见季陶然正盯着云鬟看。
因夜色渐重,有些看不清季陶然的脸色,只是双眼微光似的。
赵黼便咳嗽了声。才要说话,崔印忽地也看向云鬟,竟问道:“这位公子是?”
云鬟心里发涩,哪里能回答得上来,只缓缓地拱手,向崔印低头作揖。
赵黼道:“这是我南边儿认识的一位兄弟,新来京城不久,本是要参加吏部铨选的。”
崔印闻听,笑道:“原来是少年才俊,不错,不错。我听说此次参与铨选的人来自五湖四海,虽然都并不是什么高官厚禄的,可却尽数都是有真才实学,来历等都是经过吏部审核的,毕竟不可小觑,这位公子看来年纪不大,不想也有如此惊人之能,了不得,了不得。”竟然连连赞扬。
云鬟本不知该说什么,听崔印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由低低笑了声,道:“侯爷过奖了,小吏并未通过此次铨选,已经是名落孙山,不值一提了。”
赵黼转头端详她,而崔印停了停,却说道:“公子此言差矣,岂不闻——莫以成败论英雄?能有进京参与铨选的资格,就已经足以证明公子才能过人,何必妄自菲薄呢?且你们在各个底下州县,刑狱诉讼,侦讯断案,所做所为,也都是真真切切的,难道只是一句名落孙山就能抹杀的?”
云鬟本是见崔印面对自己的女儿……当面不认得不说,反如此赞扬,只是赌气说了那一番话,不料崔印竟煞有其事地如此回答,反倒让云鬟愣怔了,不由若有所思地看着崔印。
正在此刻,季陶然忽然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云鬟面对崔印,尚可以直面而言,且语带讥讽,但听见季陶然沉沉一问,不知为何,竟无法出声。
这会儿,赵黼忽地笑说道:“季陶然,你做什么,才说了人家名落孙山,又来问她的名字,岂不是要羞辱人么?我这兄弟脸皮儿薄,你可别羞坏了人家。”
赵黼说到这儿,又问道:“听说你先前去了沧州府一趟,不知道有何所得?”
季陶然的目光慢慢从云鬟面上移开,才道:“照世子吩咐,沧州府公差发现的那具女尸,因脸已经给毁了,竟认不出本来面目,是隋主事从那女尸手腕上的一点胎记,才认出正是他的妹子。”
赵黼叹了声,说道:“难为你了,竟还亲自跑去一趟。”
崔印打了个嗝,也道:“我常常劝他不要如此,奈何他只是不听,必要亲自受累。”
季陶然忽然问道:“听说此案,世子从沧州发现不妥,一路追踪至津门,再到京畿……我还听说,是跟世子同行的一人破解的此案?莫非……就是这位公子?”
赵黼见他竟然知道,当下道:“你说的不错,正是他了。”
季陶然却只看着云鬟,道:“公子小小地年纪,果然却能耐的很,如此人才,却不能通过吏部铨选,实在是朝廷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