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姜照雪睁开眼,以为岑露白要和她说话。
她偏过头看岑露白,岑露白却没看她。
她微阖着眼,长睫在灯光下微微颤动。不知道是不是过分冷白的光线反衬,她五官线条竟显出了柔色,像造物者手下最精心捏造的琉璃娃娃一样,精致、完美,却透着脆弱。
“其实我很讨厌医院。”她轻声地陈述。
姜照雪眸光动了动,心底里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柔软的,沉重的,甚至是怜惜的。
好像因着这一点奇怪的共同点,她们短暂地站进了同一个世界里。
她翕动着唇,放软了声音问:“是因为之前受伤的事吗?”
岑露白答:“一半。”
姜照雪想追问另一半是什么,犹豫着,又克制了,岑露白也没继续往下说。
空气静默几秒,姜照雪开口:“其实我也很讨厌医院。”
如果不是这时这刻,她可能永远不会对别人说出口的。她转回头,直面着对面冰冷的墙壁,淡声说:“我也谢谢你。”
岑露白似乎动了动,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姜照雪闭上了眼,不想解释为什么。
岑露白似乎一直注视着她,半晌,移开眼很轻地笑。
她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只是坐得离她更近了些,让彼此的手臂贴着手臂,冷风再也不能从她们盖着的风衣中间缝隙里钻过。
“靠着我睡一会儿吧?”她低柔地邀请。
姜照雪生不出抗拒的心。
像在寒夜里偎依着彼此取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她放纵了自己的软弱,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轻轻地靠在岑露白的身体上。
岑露白也回应了她。
第一次,她让她们如此靠近,心也如此靠近。
她没有真的睡着,可思绪却像被洪水冲刷后的芦苇荡,苇草一根根散漫地飘荡开了。
她想起了明妍、想起了那段过往、想起了明妍追她的时候、也想起了明妍放弃她的时候,还想起了今晚的话剧、剧里戏子姨太太久久驻足的画面,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想到了岑露白那个和姨太太相似的,始终挺拔、沉稳、从容的身影上。
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信任,忽然觉得岑露白谈感情的时候也许也是这样的。
好像一汪无限包容的静湖,永远宁和,永远温柔,即使是走钢丝,也不会让你粉身碎骨。
她会永远在底下为你托底。
*
凌晨五点钟,周妈平安地从手术室里出来,按照惯例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里观察,姜照雪和岑露白悬着的一颗心暂且都放了下来。
“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岑露白语带揶揄。
姜照雪笑,这次没有推拒了。
汪平还在停车场里睡觉,岑露白送姜照雪上车,而后返身回医院等岑遥过来接班。
“有事电话联系。”她给姜照雪发微信。
姜照雪秒回:“好。”
两人电话和微信联系的频率,因着周妈的关系,一下子突飞猛进,稳定在了每天必定联系之上。
岑露白在海城又待了一周多,姜照雪就替她多跑了一周多的医院。有时候是和岑遥一起过去的,有时候是自己单独过去的。
医院里有护工,其实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只是陪周妈聊聊天、解解闷而已。
周妈是个很健谈的人,精神头好起来以后,经常滔滔不绝地和她说起岑露白小时候的事,明显完全把她当自己人。
偶尔的,因为相似的卧床休养经历,她也会感慨:“我现在才知道小露当年躺着是有多难受。”
“她那时候还那么年轻。那么骄傲、那么有心气的人啊。”
“你不知道啊,我和遥遥那个时候有多愁,有多心疼,她这个人,有什么面上都不说,心里苦也只会自己往心里咽,搞得我和遥遥连提也都不敢提,只敢偷偷抹眼泪。”
“本来都决定放弃了,手术风险太大了,不值得,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突然又一意孤行要去A国动手术了。那个时候啊,我真是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生怕有什么差池,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还好,老天保佑好孩子。”
她好像默认姜照雪知道岑露白为什么受伤、受了怎样的伤,所以对前因只字不提。
姜照雪有过好奇,但又怕冒犯岑露白,所以没有追问,不愿从别人口中探寻岑露白的过去。
周妈说多少,她听多少。
越来越多的时候,周妈拉着她的手说起岑露白过去吃的苦,受的委屈时,她的心上好像也会跟着下一场雨,湿漉漉的。
有时候周妈庆幸“还好小露苦尽甘来,现在有你了”时,姜照雪还会内疚。
不知道以后她岑露白离婚时,周妈该怎样失望。
她甚至思考过把三年合约一直延续下去的可能性。毕竟岑露白之前也主动提过。
她无心再谈恋爱,岑露白也在第一次提出合约结婚时就表明过,她没有时间谈恋爱,不需要恋爱。她们都不会有真正的婚姻的。
可很快她又会清醒过来。
谎言总有要结束的一天,没有人能一辈子活在一个谎言里的。
她直觉自己好像比之前更不对劲了,可又不愿意深想,只警醒自己清醒,接受聚散终有时的结局。
保持现在这样,过好当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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