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露白这算不算是在撩她?她心跳怦然,险些要败下阵来,逃避说“不方便也没关系的”,可想到中午吃面时确定的那件事,她又生出点底气。
她鼓起勇气,第一次试图撩回去,玩笑:“不可以吗?”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这什么自以为是、恃宠生娇的语气。羞耻感爬过全身,她脸红到脖子,不敢再细看岑露白的表情,转开了头,状若自然地望着远方。
岑露白会不会觉得她莫名其妙、没有分寸?
岑露白却在她的心跳声中回:“当然可以。”
她似乎在笑,语气低柔。
姜照雪心一下子落到实地,甜意蔓延开来。她努力地要藏住太过不矜持的笑,却还是有喜意从眉梢眼角泄露出。
岑露白跟着扬唇。
她手落在姜照雪的肩上,停靠两秒,克制地收回,蜷起五指,和她一起远眺:“我七岁以前,只见过一次我父亲,几次我母亲。”
姜照雪不自觉屏住呼吸,回眸看她。
岑露白神色平淡,语气没有起伏:“我母亲怕把我交给岑家以后,就会被岑家抛弃,所以在庄心云还没有怀岑潜前,岑家对外公开了我的存在,想把接我回去时,她一直找借口推脱。她希望着有一天能够借由我,甚至,借由她再生一个孩子,成为岑家真正的女主人。”
“可惜,她如意算盘没有敲响。最后,岑家连我也不需要了。”
“她自知无望后,就放弃我,放弃岑家,把我交给我外祖母,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
“逢年过节,很偶尔的,她会想起过来看看我们。”
“四岁的时候,她出意外去世了,我便与外祖母相依为命,生活在老别墅里。”
姜照雪目不转睛,听得专注,神色里有自己没有察觉的心疼。
她疑惑,岑遥呢?岑遥不是她同父同母的妹妹吗?可她没有问出口。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岑露白继续回忆:“我外祖母是读过书的人,早年守寡,很辛苦才把我母亲拉扯长大。忙于生计,她没有多少时间陪伴我母亲。后来,她一直很后悔我母亲小的时候,没有好好教她,没有让她知礼明德,以至于自己毁了自己一生。”
“所以带我的时候,她很尽心,也很用心。”
“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教我读书认字。她说女孩子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更是。”
“不仅是身体上的保护,精神上也是。”
“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她生病以后,自知没有多少时间时在病床上教我的最后一句诗。”
“我那时候不太懂那句诗的意思,她让我背了好几遍,说‘现在不懂没关系,记住就好,不管以后在哪里,想她的时候,就想想这句话’。”
“一直到她快去世,岑家人领我去见她的最后一面,她还是特意又让我背了一遍。”
“自能生羽翼,不必仰云梯。”
姜照雪动容。
她望着岑露白。窗外风雨晦暝,岑露白面如明玉,山眉水眼,仿佛风雪中不败的梅,风雨中挺拔的竹,凌霜傲雨,清绝明净。
姜照雪想:确实总有人会洗去生来的泥土,站在云端与诸神共舞。
她启唇,由衷说:“我觉得你做到了。”
岑露白侧目,半晌,她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否认:“没有。”
像是自嘲,她说:“我如今所有,也不过是依托岑家。”
姜照雪急切:“就算没有岑家,凭你的能力,不论做什么,你也一定能够做得很好很出色,有所成就的。”
岑露白敛睫,眸光幽深,静静地凝望着姜照雪。
“对我这么有信心?”她红唇微扬,语气里笑意明显深了。
姜照雪咬唇,反应到了什么,有点耳热。她低眸笑,细声反问:“干嘛?你没自信吗?”
比刚刚的那一句反问要更自然娇俏许多。
岑露白移不开眼,轻声笑。
气氛轻松起来。
空气里仿佛有什么心照不宣的因子在流动。
岑露白吐露:“后来,我又遇见了一个人,她让我领悟了另外一句话。”
姜照雪听出一点不对劲,闷声问:“是……你以前喜欢过的那个人吗?”
岑露白眼波和柔,牵唇说:“不是。”
是她一直爱着的人。
姜照雪心上阴云顿散,抬头问:“什么话?”
岑露白定定地望着她,几秒后卖关子:“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姜照雪:“……”
她不满,越发自然地嗔她:“吊我胃口。”
岑露白挑眉,学着她刚刚反问的语气,问:“不可以吗?”
姜照雪:“……”
两人相视几秒,姜照雪到底不敌,撇开头笑:“可以。”
甜意再也藏不住地溢出唇角。
两人一左一右地倚靠着门框,一起望着远处漫山的桃花笑。
窗外风疏雨骤,室内,春光乍泄,一切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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