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一个正在地里干活的村民:“朱相公家在哪边?”
村民问道:“你寻朱相公啥事?”
田三说道:“俺是来报信的,朱大……朱秀才破了贼寨。黑风寨今后改叫大明村,知县已把那里赏赐给朱秀才。”
村民愣了愣,随即一路狂奔:“朱秀才破了黑风寨,知县把那里赏给他了!”
不多时,消息就传出去,周边村民都来贺喜。
朱国祥正与婆媳俩伺候菜地,听到呼喊声微笑站起,云淡风轻说:“三四日破贼,也不算慢了。”
沈有容就吃这一套,在她的眼里,朱院长什么事情都懂,便连剿匪成功都早有预料,此刻一脸倾慕道:“相公教子有方,大郎才能这般英雄。”
跑得快的村民已围上来,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沈娘子该享福了,知县赏赐了好多田产。”
“哪只是田产,黑风寨还有茶山呢。”
“严大婆也好福气,等着做老太君便是。”
“朱相公哪天拜堂?俺还等着喝婚酒呢。”
“……”
这下连严大婆也笑得合不拢嘴,扛起锄头说:“都去俺家吃茶,老员外送了几方团茶,往日里可吃不到这般好的。”
“俺帮大婆拿锄头!”一个村民冲上前。
白祺也在地里帮忙,小屁孩儿半懂不懂,只知朱大哥做了大事,稀里糊涂被村民们簇拥着回家。
严大婆自去烧开水,沈有容带着孩子搬板凳出来。
田三终于也到了,拱手问候道:“相公可还记得俺?”
朱国祥点头说:“伱是田三。”
田三高兴道:“托相公的福,俺被朱大哥任命为大明村的甲长。”
“什么村?”朱国祥瞬间抓住重点。
“黑风寨还有周边地方,往后都叫大明村,朱大哥改的名字。”田三解释道。
朱国祥哭笑不得,嘀咕道:“这小兔崽子!”
田三又说:“朱大哥仗义得很,俺们都服他。”
能不服吗?
田三不但能够活命,保住了原有的田产,还白得一百亩赏赐。今后谁敢反对朱铭,他能立即提刀去砍人。
“大郎让你来传什么话?”朱国祥问。
田三说道:“朱大哥让相公过去看看,顺便把聚宝盆也带去。”
“今天就去?”朱国祥问。
田三说道:“过几日也成。”
听得此言,朱国祥彻底放心下来,知道儿子那边没有困难。
他今年是不可能搬去大明村的,须得留在此地,时刻盯着玉米和红薯。这两样东西,比什么都值钱,就算大明村不要了,也得把玉米和红薯给看好。
院子里的村民越聚越多,严大婆那边煮好开水,沈有容便抱着一摞碗出来。
上好的团茶,虽然是白家自制的,肯定不如市面上那么贵,但对村民而言依旧属于稀罕物。
婆媳俩把团茶给磨散,倒进碗里冲开,然后用筷子搅拌。
这种吃法,堪称牛嚼牡丹。
碗不够,村民们轮换着喝,烫得吐舌头还交口称赞:“真个好茶,俺以前就没喝过,这回托了朱相公的福!”
就在此时,一阵笑声传来:“俺也来凑凑热闹。”
朱国祥回头一看,却是白宗望坐着竹舆来了。
“老员外安好!”朱国祥抱拳问候,态度跟以前一样,并没有立即抖擞起来。
白宗望把这当成善意,竹舆落在院中,村民们纷纷问候。
白宗望问道:“朱相公可是要搬走?”
朱国祥实话实说:“等玉米红薯收获了再走,还要劳烦老员外多多照拂。”
“应该的。”
白宗望彻底安心,朱国祥愿意继续留在村中,证明朱家父子打算长期和平相处。他也投桃报李:“县里的卢官人,与俺交情甚好。俺可以帮忙引荐,黑风寨的茶叶,今后一部分拿去榷场,剩下一部分可卖给卢官人。”
朱国祥说道:“多谢老员外相助。”
川茶榷禁之后,规定好茶必须官卖,散茶却允许少量私卖。但私卖也有严格限制,只能卖三等以下的茶叶,而且不能卖到本县以外。
父子俩肯定是要卖私茶的,因为茶马司盘剥过重,守法的茶场主很容易赔本。
白宗望说道:“既然朱相公暂时不走,村学也请先教着,留些时间让俺另请学究。”
“这是自然。”朱国祥的教材已经编好。
一个村民忍不住问:“朱相公过去那边,明年还能跟你学种田吗?”
朱国祥想了想说:“我将种田之法,写成文章交给老员外,你们跟着老员外学习便可。”
白宗望顿时肃然起敬,让家仆搀扶自己站起,认认真真作揖道:“朱相公仁义,俺这里谢过了!”
古代很多独门技艺,都是秘不外传的。
朱国祥平时教导农民种田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白纸黑字写下来,并且慷慨大方的交给白家。
这属于恩义,白家承了朱国祥的情分。
朱国祥又说道:“等玉米和红薯收获之后,也留些种子在上白村。耕种之法,我同样仔细写下来。”
白宗望忍不住问:“那玉米和红薯,比之粟米芋头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朱国祥答道。
白宗望心中叹息,如果朱国祥所言属实,他白家又承了一份情啊。
朱国祥继续说:“写在纸上的,终究不甚明了。这边种田出了任何差错,老员外可派人去大明村……就是黑风寨寻我。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求普天之下,农民可以多收粮食,人人都能吃饱肚皮。不管是种田之法,还是那玉米红薯,老员外都可以外传。越多人知道越好,大家都能有好日子过。”
听了这话,白宗望彻底服气,甚至可以说钦佩。
大公无私者,总是能令人景仰。
朱国祥的所言所行,足以称得上大公无私。
“唉!”
白宗望叹息说:“人人都能吃饱,这可难得很。种出的粮食越多,官府征税就越狠,总能弄出些苛捐杂税。”
这是大实话。
就拿川陕各路来说,夔州路的茶叶没有榷禁,那是朝廷给川茶留的一条活路。
结果呢?
现在夔州路已经没人种茶了。
地方官府在夔州路重重设卡,茶商走不了多远,就会遇到栏头收税。这导致夔州茶的商税,是茶叶本身的好几倍,茶商们无利可图,茶农也就跟着倒霉。
甚至连私茶都已绝迹,因为收税站太多,打通所有关节很难,就算打通了也赚不到钱。
朱国祥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百姓能多收几斗粮,终归是好的,尽人事听天命啊吧。”
此刻朱铭若是在场,肯定会说:“装,继续装,朱院长你演技不错,已经有我一半的功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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