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神冰冷得可怕,捏紧了钟情的手,一字一顿地坚定道:“朕绝不会,叫你与她们一样的。”
钟情被成帝拢在怀里温声安慰了片刻,茫然地靠在成帝肩头平稳了情绪,内心的疑惑却越发深了。
——所以上辈子怀孕后,处于成帝和孝纯皇太后二人高度重视下的自己,究竟到底是栽在了哪一步,最后竟落得个难产而亡的结局呢?
那些人想害自己,钟情自认自己虽不够聪明,但也至少谨慎,更有成帝在旁三五不时地就来看看......如今不只是那幕后之人动手的目的,还有他们当时究竟用了什么东西得的手,都让钟情想不明白。
钟情心底隐隐发凉,恍惚意识到,自己上辈子的难产,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极有可能,牵扯到了什么更深的水里去......
钟情突然打了个激灵,骤然反应过来一个点:如果自己实在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人能在自己难产后得到足够令他们这般铤而走险的巨大利益的话,其实不妨换个思路,很有可能,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
钟情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抓住了成帝的手,惊叫出声:“季郎!”
钟情慢慢回过味来了,上辈子她死后,不到一年,傅皇后生的二殿下也去了,紧接着,就是后来的允僖......钟情原先沉浸在自己和儿子的惨死里久久不能释怀,如今回过头来,却骤然发觉,那岂不是代表着,上辈子一直到自己回来前,成帝膝下就剩下两个儿子了?
——苏宝林生的大皇子,自幼被养在婉贵妃名下,然而谢家在钟情死后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彻底败落了,婉贵妃夜上牵星楼,从十丈高楼上一跃而下,死状凄惨。
在这之后,钟情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大皇子相关的消息了。
——安贵人生的三皇子,自生下来便被抱到了孝端皇太后的慈仁宫里,钟情早该想到的,孝端皇太后此人,可绝不是她表面上那副吃斋念佛的慈悲样子......
所以上辈子僖儿死后,成帝最终是不得不要在这两个儿子里挑一个入主东宫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一个背后站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华郡谢氏,牵扯各方世家利益;一个靠着当年就手腕高超,能用中宫皇后身份给自己和白家争取到最大利益的孝端皇太后......这两个里的哪一个,恐怕都不是成帝心中的上上之选。
钟情想,女人难产是常事,可是太多了,可就显得不似巧合,而是人为了。自己先前,就一直把苏氏和云氏的死想成了后宫妃嫔争宠作恶的后果,可如今回头想想,纵然苏宝林和云贵人是无所依恃被旁家暗算的,可傅皇后呢?有镇国公府和虞宁侯撑腰的中宫皇后,也能着了那些嫉恨下手的后宫妃嫔的道么?乃至于后来的自己......钟情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天真了,这里面的水,怕是比自己原先想的深多了。
钟情一时思绪混杂,脑子里乱的可怕。
成帝低下头,亲了亲钟情被冷汗浸湿的鬓发,再一碰她的手,触手沁凉的可怕,成帝暗叹一声,以为钟情是真被这些事给吓坏了,正想绕个这个话题,想着缓缓算了,却被钟情陡然严肃下来的神态给打断了。
“季郎,”钟情死死拽住成帝的手,仰头直视他的双眼,祈求道,“你是会武功的吧......可不可以,也教教我呢?”
第18章第四个巴掌
成帝愣了愣,温柔地反握住钟情的手,有些奇怪道:“怎么突然想到学武了?”
钟情脑海里乱得一塌糊涂,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该被自己遗忘的东西被自己大意忽略了,听到成帝的问题,也只草草地收敛了心神,心不在焉地回道:“臣妾是想着,若是想给陛下生孩子,还是得需臣妾自个儿的身子骨强健点的好,不然怕是熬不住......”
“胡说八道什么呢,”成帝很不乐意听钟情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不悦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然后有些好笑道,“你想强身健体,朕给你找几个练拳的女师傅好了,不过练武一事,还是算了吧。”
钟情抿着唇,有些不高兴地望着成帝。
成帝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活似个想要讨糖吃没要到的小姑娘,迎着钟情控诉的目光,忍不住弯下腰来把脑袋搁在她的肩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以为是练武......是跟你们学跳个舞那么简单的么?”成帝一边笑一边促狭地看着钟情,羞她道,“练武是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你这小胳膊,这小腿......”
成帝趁机把钟情从被子里挖出来,从头到脚捏了一遍,嬉笑道:“你能扎得了一个时辰的马步么,就要跟朕学武......嗯,宝儿?”
钟情的脸羞得火辣辣的,知道自己这是想当然了,脑子一抽异想天开了。
“那就拜托陛下先给臣妾找两个女师傅吧,”钟情咬了咬唇,痛定思痛,决定自己要脚踏实地,从无到有,先不耻下学地打个底子先,“拜托了!”
成帝见钟情认真的态度,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沉吟片刻,如此建议道:“大张旗鼓地叫人进宫太招摇了,怕是母后知道了,又要与你不喜......说起来,你这宫里,如今正好还缺两个大宫女不是么?这么着吧,你先空着,不必急着补,朕亲自给你寻两个知根底、懂功夫的,回头放内务府,你直接去领。”
钟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不过想到了什么,又顿了一下,苦恼地掰着指头算道:“不能两个全是会武的,我这儿还缺一个粗通医术的,原先那抱棋是会些,只是用着不合我心意,如今剩下的六个都是毫无底子的......陛下能不能给臣妾找一个会武功、一个懂医术的啊?......武功也无需太高,医术也不必极妙,关键是人一定要忠心信得过,看到什么不对的能主动提......”
“好好好,”成帝简直拿钟情没有办法,被她这一脸认真严肃的可爱模样逗得心痒痒的,忍不住附在钟情耳边,叼着她的耳垂逗弄她道,“不过呢,宝儿不必弄的这么麻烦的......朕适才刚想到,你若真想练武,还是有快点的法子可走的......”
钟情惊讶又惊喜地侧过脸看成帝。
成帝一口吻住她的唇,在二人唇齿交融之间,憋着笑吐出两个字:“......双修。”
钟情猛地涨红了脸。
一番颠鸾倒凤,云雨初歇后,成帝揽住钟情,忍不住在她耳畔低低地调侃道:“宝儿这是要上高山下火海,还是要闯龙潭虎穴呢,这又是要会武功的又是要懂医术的......”
钟情迷迷糊糊之间也被成帝惹得烦不胜烦,躲过他的骚扰,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小声地嘟囔道:“什么龙潭虎穴,我不过是,想多陪你们一些日子罢了......”
成帝微微一怔,片刻后,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成帝也学着钟情的模样,趴在软枕上,与钟情脸贴着脸,呼吸相闻,小心翼翼地勾住钟情的小拇指,温柔地看着钟情睡得懵懂的脸,低低地笑着道:“那说好了哦......要陪着朕一辈子呢......可不许反悔的哦。”
钟情的眼睫颤了颤,侧过脸去,装作被打扰到了一般嘟哝着翻了个身,背对着成帝,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钟情想,这一回,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揪出幕后之人,做最后活下来的那个。
——
翌日晌午,请罢了安,钟情刚回到永寿宫主殿的内室坐下,将将歇了一口气,抱琴笑吟吟地拿了梨花膏在钟情腕上抹着,眉飞色舞地与她小声禀告着昨夜之后念茶的下场。
钟情失笑,倦怠地听了一听,就不怎么感兴趣了,无论是念茶背后对她的那些不敬之辞,还是最后凄惨可怜的下场,钟情上辈子便都听过一次了,这辈子再如何,也翻不出个新花来了。
外间传来些许隐约的响动,钟情微微抬眼,抱琴立即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正要撩开帘子出门去问,抱画皱着眉心绕过屏风从外间进来了,福身半跪在珠帘外,小声地向钟情禀告道:“娘娘,崔美人说自己炖了鸽子汤,端过来要给您尝尝。”
钟情失笑,这种手段,是她刚入宫时惯常用的,做上几样吃食,去后宫各个稍微有头有脸的主子那里拜访一二,一回生二回熟的,也就讨个面子情了。
自然,被拒之门外的时候,也是惯常有的。
不过......钟情暗忖,自己做的可是比这崔美人要走心多了,无论如何,至少是先打听好了人家的偏好忌口才敢上门的,哪像崔美人这般,炖了个不走心的鸽子汤,就巴巴地拿过来示好告饶了。
就想这么着地把前事翻过去了么?钟情无声冷笑,轻轻拍开抱琴的手,淡淡地冲外面吩咐道:“请崔美人先去花厅做做吧......抱琴,来,先给本宫上妆。”
抱画低低地应了句诺,起身退了出去。
钟情对着铜镜,将其上的自己仔细审视了一番,微微一笑,吩咐抱琴,去请了章选侍一同到花厅“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