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看了看巍峨的宫墙,郇瑾又困又累又饿又倦,眼皮子都要耷拉到脚后跟了,大脑过耗,已经几乎无法正常运转思考了,看到武念慈似乎有挥挥手翩然离去见见死不救的打算,郇瑾不由抓狂:“武念慈!你一个人上去做什么!带上我啊!我爬不上去!不要欺负读书人啊啊啊!”
“哦?”武念慈勾了勾唇角,嗤笑道,“......你之前跟我出永寿宫的时候不是蛮能耐的么?方才在永和宫里不是更能耐的么?......昨晚怎么翻墙出来的,现在怎么爬回来呗。”
郇瑾面无表情地盯着头顶上那个人。
武念慈丝毫不以为意,拍了拍屁股,嘻嘻一笑,呵呵道:“我走了,青州小子,自求多福吧!”
“武念慈,你是认真的么?”郇瑾面无表情道,“......你真想知道我昨晚怎么出去的么?你真的打算要我靠自己翻回去么?那好......”
郇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嘴便喊:“啊......!”
武念慈飞身下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满脸不耐烦地妥协道:“好了好了,知道了小子,带你上去带你上去,不要喊了!把那个老白脸吵醒,咱们全没好果子吃!......带你上去带你上去,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人,呵呵呵呵呵......”
郇瑾只觉得眼前一花,风声呼呼吹过,再一定睛,已经被武念慈飞身抱到了永寿宫最偏僻的宫墙之上,武念慈似乎是赶时间,一句话也不多啰嗦,看也不看飞身就要继续往下跳,郇瑾却是惊他提醒,想到了自己昨晚是怎么出来的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扒住墙头,马后炮地低低吼了一句:“不不不不不不要啊稍等等等等!”
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郇瑾眼睁睁地看着武念慈“噗”地一声,压抑着嗓间的低吼,一头撞在了最下面的那处红木凳上。
武念慈本是怕被发现急着回来,永寿宫这地界他太熟悉了,跃上墙头后根本看都没看当即便草草跃下,但一个不经意却发现原先脚底下预期的软泥草地早都不见了!!!不仅如此,墙壁上横生出好几处铁黎簇!武念慈大惊失色,险而又险地一一躲过,却是还是没避开最后一道,脚底被绊得一个踉跄,一头撞在了那被人搬来垫脚的红木椅上,额角当即便鼓起了一个大大的包。
郇瑾心虚地避开了武念慈怒火冲天的焦灼视线,讪讪道:“跟你说了,不要欺负读书人,我就是昨晚,也不可能单靠着自己爬上来啊......”
说着说着,他倒是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武念慈简直被气疯了,气到了几乎要神魂出鞘的地步,抓狂道,“......这里是永寿宫,永寿宫!这里不知道有多少老白脸和贼不死的眼线,你,你,你竟然把东西放得如此得明目张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郇瑾小心翼翼地一脚挨着一脚踩着铁黎簇下来,神情倒是冷淡得很,一看就没把武念慈的话放在心上。
“比起那些人,”郇瑾抱臂冷笑,一针见血道,“......而今呆在殿下身体里隐而不发,晚上还趁着他熟睡跑出去偷鸡摸狗的某个人,我看倒是威胁更大、也更可疑些吧!”
“你这个疯子!”武念慈出离暴怒了,“你会害死......”
“我绝不会害自己的姑母和表弟,”郇瑾疾言厉色地打断了武念慈,寒声道,“......我们两个中间,究竟是谁更会害了他们?”
第77章往生丹
“......我看我们的意见,倒是恰恰相反!”
“你这个蠢货,”武念慈气得几乎要跳脚,大骂郇瑾道,“蠢如鹿豕!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不知道‘子不杀伯仁但伯仁因子而死’的道理么?......你这么胡来,分不清里外好坏,辨不明立场对错,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你会累得,累得他们......”
武念慈骂着骂着,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竟像是要当场昏睡过去了一般。
郇瑾一惊,赶忙上前扶住了他,迎接了武念慈含恨晕厥前的最后一个眼神,里面赤裸裸地写着:蠢货!你摆的那堆乱七八糟的破烂货,把他给提前弄醒了!
郇瑾抿了抿唇,面上不动如山,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暗暗发慌了。
——如果表弟这时候醒来的话......郇瑾一边祈祷着不要不要、千万不要,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允僖在自己的怀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眨了眨眼,再疑惑地眨了眨眼,哦不是做梦......遂不解地问身边人道:“瑾哥儿,你拽着我作什么?”
郇瑾顿了顿,僵硬地放开了扶住允僖的手臂。
允僖捂着脑门,跌跌撞撞地站稳,看了看天色,感慨道:“天亮了唉,哦......该去上书房了啊......不是?!!!”
“这是哪里?!”允僖反应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了不对付的地方,当庭暴走,抓狂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在宁阁里睡觉的么?我怎么自己跑出来了?瑾哥儿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你做了什么?我又做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摔!”
“殿下,”郇瑾顿了顿,缓了缓声气,艰难道,“......稍安勿躁,您先冷静......”
“一觉醒来身体挪了个地儿,”允僖抓狂道,“我怎么冷静得了啊!”
郇瑾默默腹诽:不,你该冷静的,有你身体里那位主儿的存在,您迟早能冷静的......毕竟,你也是迟早便得适应的。
“殿下,您觉得,”郇瑾沉吟片刻,缓缓地提议道,“......你我二人夜半早起,于此地切磋身手武功......这个理由,如何呢?”
“如何?”允僖惊呆了,瞪大了眼睛,咬着后槽牙恨声道,“......你还不如说我半夜起来梦游呢!不如何!非常的不如何!糊弄人也要找个动了点脑子的理由好不?!瑾哥儿,是你的脑子突然坏掉了,还是在你心里我有这么傻乎乎的么!你觉得你这话我能信么?武......”
郇瑾一把捂住了允僖的嘴,堵住了允僖跑到喉咙口的那句“武念慈你给我滚出来!”,压低了声音,附在允僖耳边,缓缓道:“殿下,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您信或不信,现在的关键是,我们要怎么对里面的那几位解释......”
“里面的??”允僖满脑门的问号,“什么??”
“姑母与陛下,”郇瑾苦笑道,“......还有宁阁里服侍您的,闵老嬷嬷。”
半刻钟后,允僖带着郇瑾,垂头丧气的两小只,在左支右绌张口胡来互相拆台嘿嘿哈哈的含糊其辞中,好不容易才艰难熬过了黑着脸杵在门口逮人的闵嬷嬷的教训,得光荣敕放,滚去了上书房上课,待得见到完全置身事外、两眼懵懂的傅怀信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心口被梗了那么一下。
觑得空暇后,三小只排排坐同挤在一张榻上,各个摆出一张正襟危坐的严肃脸来,认真地看着彼此,僵持片刻后,允僖怒瞪向郇瑾,十分不满道:“现在能好好地说一说,今天早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殿下为什么,”郇瑾挑了挑眉,把问题轻轻松松地抛了回去,“......不先问问你自己呢?”
允僖脸色爆黑,一观他那紧紧抿着嘴巴眼神反复变化的模样,便知身体里住着的两个人正忙着反复互相问候得不可开交,郇瑾优哉游哉地等着,等了片刻,果不其然,最后是允僖的意志吵赢了,武念慈黑着脸冒出来,阴气森森地瞪了郇瑾一眼,面无表情道:“就是昨天晚上睡不着,起来出去遛了个弯,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往永和宫的灯烛里偷偷放的是什么东西?”郇瑾当即毫不客气拆穿了他,质问道,“......为什么偏偏是往永和宫里放?你是想针对谁?那东西有什么副作用?会不会连累到殿下与永寿宫?”
武念慈顿了一下,眼睛顿时危险地眯了起来,不咸不淡地冷哼了一声,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些许意外的意思,挑了挑眉,语气莫名道:“小子,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多啊......你跟了我多久?昨晚不是我出永和宫的时候才碰上来的吧?”
“打你从宁阁里出来的那一刻起,”郇瑾抱臂冷笑,也不避讳,大大方方道,“我便醒来了!......你如今在殿下身体里,就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隐患,半夜又趁着殿下的意识沉睡鬼鬼祟祟地出了永寿宫,我自然要跟上过去看看。”
至于后来竟然一个不小心,跟得紧了些,被从永和宫里出来的武念慈撞了个正着,郇瑾认为,那仅仅只是自己预估失误,没把握好躲起来的时间罢了!
“你跟了我一路?”武念慈的脸色这下是真的变了,异常难看道,“......我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这不可能!”
郇瑾冷笑不语。
——他才不会告诉这来历不明又张狂过度的孤魂野鬼,自己是在爬出永寿宫时耽误了太多时间,出了永寿宫后,武念慈早没人影了......至于为什么是去永和宫,郇瑾表示,我这种会用脑子思考的人,是绝非尔等一言不合便吵吵嚷嚷着要直接出手杀人的人可以揣摩的!
“你把那东西点在永和宫偏殿的灯烛里,”郇瑾眯着眼睛逼视着武念慈,意图把话题导回正轨,“......是想对羲和公主和崔美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