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摸够了,放开手一回头,就看到允僖抱臂沉思的模样,不由又挑了挑眉,好奇地问允僖道:“到底是在说你什么呢?......怎么都笑成这模样了?”
允僖瘪着嘴,也不说话,就这么控诉地瞪着钟情。
钟情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笑着告饶道:“僖儿不气不气,不气哈,母妃就是这么一说,与你开玩笑呢......”
回过头来,对着成帝,钟情眼波流转,却是忍不住促狭道:“陛下,臣妾方才正在与抱琴们她说呢,‘酸儿辣女’是拿不来作得数儿的,臣妾当年怀僖儿的时候,就特别嗜好吃辣的,弄得当时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们都暗暗猜测臣妾当时那胎怀的是位小公主呢!”
成帝挑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自己眼前耷拉着一张脸满眼写着“不高兴”三个大字的“小公主”殿下。
“噗嗤”一声,却是成帝听后,顿了一顿,也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且他还不像钟情她们,只是自己笑笑便轻轻放过了,成帝一边笑,还一边严肃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身前的允僖,作出了一番仔细思考的模样之后,深思熟虑罢,断然下了结语:“幸好不是位小公主,不然......这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啊!”
殿内众人稍稍一愣,继而,满殿一阵的哄堂大笑。
允僖简直出离愤怒了,一时也不知道该为自己辩解“就算是位公主我也是嫁的出去好不好!”,还是该愤怒地反击“你才是小公主呢,你全家都是小公主呢!”才是。允僖一急,觉得哪个好像都不太对,哪个好像也都说不出口,只好愤愤地插着腰,走到钟情身前,对着钟情肚子愤怒地呵斥道:“弟弟的留下,妹妹的不要!......父皇说你嫁不出去了!快变成弟弟再出来吧!”
成帝起身就给了这熊儿子的脑门一下,沉着脸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又没说错,”允僖可不服气了,噘着嘴道,“......不就是父皇您自己说的,‘要是公主就嫁不出去了’么?”
“那是你!”成帝也要气急败坏了,生气地瞪着允僖道,“......朕说的那是你,不是你妹妹!怎么对你妹妹说话呢!”
——宝儿生的小宝儿,肯定跟她娘一样,特别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嫁不出去呢?......怎么能“变成弟弟再出来”呢?!成帝也要出离愤怒呢,怎么能剥夺你老子我养小宝儿的幸福时
光呢?!这个臭小子!
“哎呦哎呦,”钟情这下是真受不了,笑得彻底歪在了榻上,断断续续地祈求道,“抱琴,快来扶本宫一把......陛下啊,您可快饶了臣妾吧,臣妾真要笑得肚子疼了......”
——这对父子俩,是怎么能就着这么一个滑稽无由的话题,就这么一本正经地吵起来的啊?
一群人嘻嘻哈哈着,时间就这么在指尖溜走了,钟情看了看时辰,赶紧撵允僖三人去练武房,三小只走出永寿宫的大门,允僖摸着下巴沉思了良久,突然左手握拳,直击右手拳心,冷不丁地感慨道:“是啊,妹妹以后是要嫁人的呢......还不知道会被哪家的坏小子欺负的呢?”
允僖紧紧皱着眉头,好像想到了什么让他非常愤怒的一幕,不高兴地瞪来瞪去,最后生气地瞪在了身边的两个人身上。
郇瑾先一步举双手投降,抢先否决道:“不论是谁,不会是我......那可是我的表妹唉!”
“啧,”允僖不悦地挑了挑眉,满眼怀疑道,“......表哥表妹什么的,听起来就让人很容易想多的吧?”
“那殿下会娶我姐姐么?”郇瑾也是无奈了,摊了摊手,学着允僖的语调,反问了回去,“......表姐表弟什么的,听起来也很让人容易想歪的吧!”
“也是,”允僖想了想,勉为其难地放过了郇瑾,大度道,“......姑且就认为你,是近朱者赤,潜移默化地被本殿下的高尚品德感染了吧!那么......”
郇瑾抽了抽嘴角,但还是有志一同地和允僖一起,齐刷刷地看向傅怀信。
迎着两双充满怀疑的眼睛,傅怀信抽了抽嘴角,学着郇瑾平时的模样,对着二人翻了个异常明显的白眼。
傅怀信:呵,无聊的两个人。
傅怀信看也不看二人,径直扶着自己的剑一往直前。
允僖震惊地抓住郇瑾的胳膊,激动惊奇道:“瑾哥儿,大头翻白眼了唉?!大头会翻白眼了唉?!大头和你翻得一模一样唉?!”
郇瑾:......???嗯嗯嗯?
——等等,殿下,这是重点么?!我们刚才在说什么来着,您还记得么?
郇瑾一脸呆滞地看着允僖就这么蹦蹦跳跳地跑上前去搭住傅怀信的肩膀,兴奋地就方才傅怀信翻的那个白眼的角度和实践难度讨论了起来......显然,四殿下他已经不记得了......
不知道为什么,郇瑾心里突然涌过了一阵淡淡的怜悯,只是暂时还没想清楚,这份怜悯是给那位未出世的公主表妹的,还是眼前这个......皇帝家的傻殿下的。
被三小只扔在身后的永寿宫里,成帝抱着钟情进了内室,一边帮钟情活动着脚踝和四肢,一边与钟情正小声地继续着方才的话题:“如果是个女儿的话,以后还真是要多多操心她嫁的人家呢......”
——既不能太无能,连家中女眷都护不住的,那是绝对不能要的!
但也不能太有野心了,大庄历史上,公主下嫁一方权臣,最后还能得以善终的,寥寥无几。
——最有名的那一例,仁宗皇帝的明嬅公主嫁给了蜀地豪族简昱廷,后简昱廷之父简续伯举兵谋反,被仁宗皇帝以铁血手腕镇压之,简续伯兵败身死,简昱廷被押送洛阳,仁宗皇帝下令,使明嬅公主与简昱廷和离,简昱廷于狱中写下放妻书,而后咬断筋脉血尽而亡,明嬅公主大归后,被仁宗皇帝安排嫁给了当时洛阳尚书令郑翔的小儿子,却在一年后,听闻了简昱廷当年在狱中血书自戕的真相。明嬅公主在知道真相的当夜于公主府内悬梁自尽,死前最后留下了四行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而仁宗皇帝老年丧女,至死,都对当年的旧事耿耿于怀,十分痛悔,更难以释怀明嬅公主的死......很难说,这件事里,究竟是哪一方错的更多些,想来当年仁宗皇帝嫁女儿时,多半还是想着这对小儿女能好好地过日子的,而明嬅公主入简家门几年无所出,简昱廷依然待其如珠似宝,别说纳妾了,连看都不曾多看别的女子一眼——川蜀之地至今仍有“简郎痴情”的佳话流传下来,但终究,还是以悲剧收场了。
成帝往常看这些辛酸故事,还不多有感慨,如今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谈起来女儿日后的婚事,却是也忍不住代入了一番,想来想去,就是换了自己,站在当时仁宗皇帝的立场上,也未必能做的比他好到哪里去了......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一开始就多花番心思,看准了再把女儿嫁出去的!
第94章姑苏林氏
成帝在那边忍不住地愁云惨淡、嗟呼哀叹的,钟情却误会了他紧锁眉头的缘故所在,还当成帝是觉得儿女婚事太过麻烦——常言道“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女儿”,可对于皇家来说,本就是高无可高的地方了,又能把头抬到哪里去呢?这样算来,嫁公主,倒确实是比给皇子选妃要更为难的多,高不能高,低不能低的......
钟情笑着拍了成帝一下,顺口道:“无妨啊,若是嫁‘僖儿’,确实要多操些心了,但肚子里的这个,这不还是有他们哥哥在的嘛!......陛下觉得为难,到时候,让僖儿在他的朋友里挑个信得过的好了,他们年轻人之间,说不得看得更准些......”
“那可不行,”成帝断然否决,想不也想便脱口道,“......允僖那个不着调的臭小子,靠他?不行不行,他靠不住的!最多最多,给他的举荐提名的机会而已,让他把关,那可算了吧!”
“陛下当自己是在朝堂上选官么?”钟情本就是随口一说,看成帝这反应,竟还是当真了的,不由乐不可支,促狭道,“......还‘举荐提名’呢?是不是还要‘举孝廉’、‘考科举’?”
成帝自己想了想那场景,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躺到钟情身边,揽住她,低低地叹气道:“你是不知道,这可比在朝上选官难多了!......选了个不合适的,朕还能给他撤了呢,这要是给孩子选了个不合适,还能说撤就撤不成?”
“陛下也想的太远了,”对于这些事,钟情倒是想得很开,顺其自然就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到时候,自然还是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的。”
是好是坏,是苦是甜,若是她坚持,终究还是要她自己走走看的!人生的路那么长,会面临的选择那么多,一次,两次,三次......终究还是要他们学会自己给自己拿主意的!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长远,但“计”得再长......终究,各人的路,还是得自个儿走完的。
“那不行,”成帝却远没有钟情那么豁达,当即否决道,“小姑娘家家的,她知道什么......没的被人花言巧语的,几句就给骗的掏心掏肺了......婚姻是终身大事,自然还是得我们给她拿主意!”
钟情笑了笑,也不去反驳他,就这么听着成帝絮絮叨叨地一条一条念着自己选女婿的标准,然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是近些日子来的常态了,每天晌午,钟情都是要睡上小半个时辰的,就这样,还没天早上都睡不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