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1 / 2)

韩淼一边说着,一边推了一个碧玉匣子过来,满脸堆笑地看着允晟,见允晟不搭理他,不由再转头看向允僖。

“宫里有个牡丹妃,这里有个小牡丹,”允僖寒着脸推开韩淼推过来的碧玉匣,咬着后槽牙森森笑道,“你们这儿的小牡丹,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你们自个儿心里清楚!”

“这不是对陛下、对洛阳的不尊敬,还能是什么!”

“这要是在洛阳,”郇瑾冷着脸站在后面补充道,“韩老板这一品阁,怕是再也不用开了!这一大家子一起去诏狱里团聚吧!”

韩淼有些被这两人脸上的煞气与语气里的杀意给震到了,眼神微妙地在对面的一行人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微微一笑,摊手作无奈状,苦笑着道:“钟小公子暂且息怒,这也实在是没办法啊,你说韩某人这开门做生意,总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吧!”

“那对爷孙,韩某人也是一时发了善心,看他们实在可怜,容他们在这里借地儿谋个生罢了,谁成想,那等刁人,竟然敢连宫里的陛下娘娘们都编排上了,实在是罪该万死!”

“钟小公子杀得好,杀得妙,就是您不动手,让韩某人撞见了,也是绝不会留此等刁人的性命的!”

“只是这世间之事,主人家一时失察,让下面的人钻了空子,也是常有的事情,”韩淼拱手告饶道,“钟小公子也宽恕则个儿些许吧,想来钟愿钟老先生在开阳开课授学时,也不是能保证座下的每个弟子,都性情端直,毫无小器的吧!”

钟愿是临沂钟氏近百年来最得负盛名的人,一提起钟家,几乎大庄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钟愿,在孝宗年间,他曾做到过陈留太守,但他真正的成名史,则是在他晚年辞官荣归故里后才正式开启的。

——钟愿在老家开荐学堂,不分门第高下,不收束脩酬礼,开门讲学,数年如一日,得过他开蒙授学的寒门学子,不只三千之数,有“当世孔圣”、“天下座师”之称。

就连当今有“小宰相”之称的寒门中流砥柱梁任梁参政,都曾受过钟愿两旬的教导。

这也是韩淼和廖远镇在允晟二人自称钟姓后,几乎下意识地便把他们当成了临沂钟氏子弟的缘故所在。

不过现在——韩淼眼神微眯,觉得有些奇怪了。

临沂钟氏是世代礼仪传家的耕读人家,他们家的子弟,都是一代又一代的读书人,而这两兄弟,一身清华贵气便也罢了,说不得是钟家的嫡支嫡系呢,说白了,气度这种东西,都是一代又一代拿银子给砸出来的,钟家也不是培养不出来这样的,可……哪里来的这弟弟身上那么大的戾气?

“韩老板在说什么呢,”郇瑾厌恶地看了韩淼了一眼,那厌恶的眼神里夹杂着丝丝的轻蔑不屑,与一丝淡淡的引以为豪的傲然,那个度他把握的刚刚好,毫不客气地打断韩淼道,“钟老只在即墨开课授学,开阳?那是是钟家的老宅祭田所在!”

“你们西川人连徐州府的开阳和即墨都分不清的么!”

郇瑾的态度实在是太自然了,让韩淼心中初初生起的那丝疑虑几乎是瞬间便被打消了。

韩淼大笑着举杯认错,心道自己也实在是太过多心了,十三四五的孩子,在家中被长辈们娇养惯了,又是拿着梁参政梁大人的手书替朝廷走这一趟差事,初出茅庐,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是常有的事,临沂钟氏这种人家,对朝廷正统的归属感与荣誉感过于强烈,死信奉着“忠君爱国”那一套,也是十分自然的。

韩淼长袖善舞,十分地擅长不动声色地捧人哄人那一套,允晟一行愤怒归愤怒,冷静下来后,也没打算在进入西川的第一晚、什么都没有摸清楚的情况下便贸贸然地跟韩家彻底翻脸闹僵——虽然韩淼也就是个韩家的旁支子弟罢了,但能爬到这一步,替韩家家主掌管着韩家庶务的,出身怎样倒是其次,十有八九,与韩昊的关系不会太疏远。

好言好语地赔礼道歉数次,总算哄着允晟一行跟廖远镇回了都护府之后,韩淼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坐上马车回了韩府。

韩昊在韩家最大的外书房里接见了他。——而那里,原本是而今卧病在床的骠骑大将军韩渊处理军政事务的地方。

“钟家来的人?”听完韩淼的报告后,韩昊一贯阴沉的脸上都不由浮现出了丝丝的疑惑来,不解道,“钟家的人来西川做什么?钟愿不是放话从不相议朝政的么?”

“钟老先生高德高义了一辈子,临了了,说不得也是要为自己的后辈后代打算一二的,”韩淼世俗的笑容带着浅淡的不屑与轻视,简单道,“廖远镇说,那一对兄弟俩手里拿着梁任的亲笔手书。”

“梁任那个应声虫,也就是个看着皇帝眼色行事的充数货色,难为钟愿还把自己的后代的希望托付到了这种人身上,钟家兄弟来,多半是替陛下‘巡行四方’、‘彰显圣恩’的了。”

“但愿如此吧,赶紧糊弄完打发那对兄弟俩走,要什么给什么,陪吃陪喝,要女人给女人,打发走了别被盯上最重要,不必吝惜银子。”韩昊微微皱眉,揉着额角不满道,“老爷子终于快不行了,他再不去,我真要耗不起先不行了。”

“洛阳城里那边情况也不好,熙姐儿弃了也就弃了,就怕那个皇帝老儿因此一役对西北起了什么心思!”

“老六媳妇那边,又突然被陈家的事情拖住脚回了随州,她也真是个糊涂鬼,早告诉了她这事儿最重要了,平日里看着挺机灵一个人,怎么这种关键时刻拖后腿呢!不当面亲口问问,就靠着几封书信,我就是大罗金仙,也盘算不出来洛阳城里到底是哪个撬得动、哪个撬不动啊!”

“大人何必忧心,皇帝在洛阳呆得多安逸呢,再如何,他也不至于就这么想着来动我们韩家了啊!”韩淼不屑道,“没有我们在西北给他守着,他拿什么来打柯尔腾人?打瓦赖人?”

“他们裴家有几个不怕死的皇帝?太子妃的事情皇帝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人是要成大计的人,熙姐儿这条命,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就讨回来!”

“但是皇帝就此对韩家动手?那不会的!韩家真倒下了,皇帝是打算被胡人南下打到割出青州府和雍州府么?”

韩昊捏着额角想了想,觉得也真是这个道理,不屑道:“说白了,皇帝老儿连自己墙根下的洛阳世家都收拾不干净呢!他整天忙着和那些深宅老妇、前朝遗贵纠纠缠缠呢!”

“就是啊大人,皇帝老儿的眼界,也就和那深宫里的皇太后斗一斗了,”韩淼笑着奉承韩昊道,“对咱们西北动手?他自个儿的屁股都收拾不干净,他要是不怕丢了自己的皇位,那就尽管来好了!”

“连楚襄侯都老了,皇帝老儿的倚靠,禁军什么的,也就只是顾着他不被世家弄下台罢了!唯一麻烦的,也就是一个虞宁候傅从楦!”

“要我看,其实太子妃这事儿不成说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大人您想啊,有傅从楦在一日,太子那边,我们真能斗得过傅家么?越不过傅家,大人的大计,不就得一直给拖着?”

“还不如干脆,弃军保帅,”韩淼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意,在脖子上一笔划,直接道,“设法杀了皇太子,捧一个和傅家没有关系的皇子上位!主弱而臣疑,挟天子以令诸侯,大人大计所成,指日可待!”

提到虞宁候傅从楦,韩昊的神色顿时更阴沉了,阴森森地念道:“傅从楦,傅从楦,有生之年,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当年大青山之战,傅从楦可是把雍州府打得好惨!那里不仅仅是辽王的老窝,还有韩昊秘密准备了好多年的布置呢!

尽皆,付之一炬!

全毁在傅从楦那个什么都不清楚的蛮人莽夫手里!

那些可都能换成黄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当年的韩昊或许还不清楚那些东西的价值,如今的韩昊想来,简直是心痛死了!

那可是一两值千金的芙蓉膏!

作者有话要说:芙蓉膏是私设,类比的什么大家看懂的应该都能懂了。

为免小可爱们疑惑,提前解释一下,一般来说,成瘾品的流传需要四个阶段“药品-奢侈品-大众消费品-刚需品”,韩昊用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把从第一步走到了第二步,并且开始向第三步试探,但其实在第三步前,对社会影响并不显,兼之因为西北离洛阳太远了,韩家自治属于孝宗朝遗留问题,成渣在洛阳,并没有感受到其存在,所以基本毫无反应。

没错,韩家就是想造反。

第166章程家

西川,有间茶楼。

郇瑾与东宫的属臣警惕地将内室仔细排查了一遍,确定不会隔墙有耳了,众人依次按身份入座,允晟与允僖相对而坐,案几上撑开一张西北形势图,允晟食指微屈,轻轻地在案几上叩了两下,简单道:“到西川也有三天了,老四,谈谈你的看法吧,对西川,对韩家。”

允僖烦躁地捋了捋额发,摸着下巴苦思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宣布放弃了:“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字,乱。”

西川的形势,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