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1 / 2)

“殿下,太子殿下会好的,”程双陆明白允僖的心结在哪里,尽管知道很多事情,即使是自己说再多,也无济于事的,但终是心有戚戚然,忍不住出言劝慰允僖道,“他有克服一切的意志,他的情况比我预计的好很多了。殿下,一味地沉溺在悲痛和仇恨里,只会毁了你自己的。”

“太子殿下还有好好站起来的机会,”程双陆担忧地望着允僖,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对允僖当下状况的不安,“但您可千万别,在这之前,先把自己给搞垮了啊。”

“我就知道二哥他行的,”允僖笑着揉了程双陆的脑袋一把,温柔道,“陆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程老前辈的事情,我很抱歉。”

“其实不该让你来安慰我的,”允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歉疚道,“这段日子,你心里本来也很不好受的吧,对不住,我这日子都过的昏了头了,反而要你回头来挂念我了。”

程普最终还是死在了西川,死在了一场意图与韩昊同归于尽的大火里,虽然最后还是没逮住韩昊,但那场大火,生生燃烧尽了韩昊三分之一的家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想到程普的死,很奇怪,大概是没有亲眼得见,也是有这段日子实在是南奔北跑遇袭救人已然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缘故,当然,更有心里早有准备的成分在,最早听闻父亲的死讯时,程双陆正陷在柯尔腾的大草原上,整日受着被一群自己听都听不懂的柯尔腾人呼来喝去的待遇,后来跟着允僖回了大庄后,又是忙于帮助皇太子裴允晟的戒断治疗,兼之还要为夜夜整装出、日日血衣归的允僖点一盏守夜的灯,坐在桌边数着更声,一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太忙的时候,也许人真的就不会感觉痛了。至少当程双陆忙到心力交瘁,忙到无暇他顾,日日陷于对兄弟两个里无论哪一个先支撑不下去了就一切彻底崩盘的巨大压力里时,她是这样的。

对于父亲的死,等程双陆还有心情回过头来细细思量时,除了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忧伤惆怅,其他更多的,悲痛欲绝啊,夜不能寐啊,报仇雪恨啊,也许是因为有人在做了的缘故在吧,程双陆而今回忆起来,不由怅然地发现,自己或许真的是一个不多孝顺的女儿,对于父亲的死,竟然就那么过去了。

程双陆苦笑了一下,对于这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也只简单道:“韩昊得诛,父亲他九泉之下,也算是心头得一慰藉了吧。”

而父女俩如今阴阳相隔的命运,其实在更早,程普说出那句“我戒不了”的时候,程双陆心里,便隐隐有了预见了。

“只是殿下,韩昊虽诛,芙蓉膏之祸,却远不止此。”程双陆抬起眼睛,认认真真地向允僖请求道,“殿下,我想您回洛阳后,能上奏陛下,以朝廷的名义,在大庄四境之内,清扫一切芙蓉膏的残毒余害!”

“自然,”允僖肃容道,“芙蓉膏给人带来的切切实实的痛苦,我也算是亲身经历过了,等回到洛阳,无论如何,我是必然要坚持要求父皇派钦差来西北查没这个东西的!”

“不过,”面对程双陆松了一口气的笑脸,允僖顿了一下,揶揄地笑了一下,直白地邀请道,“陆儿,你为什么,不直接跟着我们回洛阳,然后亲自去向我父皇陈情呢?”

程普算是最早用了芙蓉膏的那一批,而程双陆陪着她父亲挣扎着尝试了戒断那么久,对于这方面的危害和认知,程双陆应当是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的。

当然,允僖这一句邀请,有多少是出于公义,又有多少是为了私情,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但很多事情,本来就不需要分的那么清楚了。允僖想,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想带我面前的这个白衣姑娘回洛阳,带到我阿娘面前让她也看一看,如此,便足够了。

有几多风花雪月,痴情相守,最早的时候,也不过是从那一腔冲动而起的了。

程双陆讶然地瞪大了双眼。

允僖抿着唇角,这些天来,第一次真实意义上地笑了出来。

两个少年少女走后,项凛黑着脸从自己藏身的拐角处出来,回屋摊开虞宁侯傅从楦最新的回信,一看便忍不住破口大骂了出来,然后提笔便挥毫泼墨地把一腔怨愤对着信纸全发泄了出来。

“我当然知道!韩昊该死!韩家人也活该被诛九族!报仇,我知道他要报仇,他只是报仇谁还会拦着他!可是他那是么?他那是在虐杀!虐杀!那不是单纯地杀人,那是残忍地虐杀!”

“虞宁侯,如果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只把这简简单单地看作遇到挫折后的一时冲动的话,请你把我的信转送到洛阳去!我需要陛下知道,他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他在享受杀戮,享受虐待,享受那种残忍的快感!而这毋庸置疑,绝对会毁了他的!”

噼里啪啦地写了大半张信纸后,项凛泄气地搁下了笔,扶着额头颓靡片刻,再次提笔时,情绪已然平复了很多,只艰涩地补充道:“还有,请麻烦您让人将这份信往普华寺誊抄一份过去,告诉展枯大师,他送的那串佛珠,已经破了。”

重逢时刻,熟悉的脸,熟悉的少年,站在楼梯上,用一种自己绝对不熟悉的神态语气,缓缓扯开了手上的腕珠,然后一颗一颗,将其一点点捏碎,湮没成飞灰。

“止杀么?”允僖低低地笑了一下,漫不经心道,“我怕是,再也止不了了。”

“我觉得,”项凛闭了闭眼,犹疑地在信末涂涂改改地补上了一句,“展枯大师,有必要亲自过来一趟。”

第197章痴情而不专情

“腾格里塔拉少爷,请这边来,”柯尔腾王廷的宫仆毕恭毕敬引着郇瑾过来,“王后在里面等着您呢。”

郇瑾沉着姿态进来,这位在柯尔腾王廷里积威甚重的王后殿下正雍容端庄地坐在那里,见得郇瑾进来,微微一笑,主动开口,出言调侃道:“真是难得,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格日乐不在的时候,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好地谈一谈了。”

“或许,出于对彼此的尊重,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王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用不算太标准的汉语,轻轻地吐出了那两个字,“郇瑾?”

即使被柯尔腾王后当面叫破身份,郇瑾的脸上也依然没有丝毫的惊诧不安之色,只略略抬了

抬眉眼,礼尚往来道:“那么,如你所愿,尊敬的托娅王后殿下。”

——算上在熊耳耽误的日子,郇瑾来到柯尔腾,都已经快要一个月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呆在格日乐身边,这么显眼要命的位子,柯尔腾王廷若是仍然对他的身份一无所察的话,郇瑾才是真的要吃惊了呢。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呢,”王后笑容可掬,感慨道,“怪不得格日乐那么喜欢你呢!”

“不过呢,郇,你也应该猜到了的,我今日过来,也是想认真地问问你,关于你日后的打算。”

“敕勒川王廷无意南下,更无心与贵朝为敌,”王后平静地陈述道,“不然的话,你应该明白的,半个多月前,我们有许多的办法,将贵朝的两位皇子殿下,拦在这里。”

“我想我的诚意,你们应该是看得很清楚了,”王后深深地凝视着郇瑾,玩味地笑了一下,调侃道,“那么,现在,郇,该你来展示你的诚意了吧?”

“尊敬的托娅王后殿下,”郇瑾沉默了一下,谨慎道,“我想,我出身低微,与王女阁下有云泥之别,于身份上,我们并不十分匹配。”

“虽然十分愧对于王女阁下的厚爱,但从本心而论,我也并不打算长留折渠。希望我这个打算,并不会对您和您身后的敕勒川王廷产生冒犯。”

“当然,当然,”王后满意地笑着点头附和道,“郇,你太过谦了,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以及与贵朝两位皇子殿下的亲密关系,在贵朝之中,也是许多名门望族属意的乘龙快婿了。”

“这其实并不存在什么高低之别的问题,只是如你方才所言,不太匹配,是的,不太匹配,”王后笑得眼角微微眯起,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笑着道,“那么,来恭喜你我,在第一个问题上,已然十分轻松、并无勉强地达成了共识。”

郇瑾扯了扯嘴角,敷衍地跟着拍了两下。

“那么,接下来,我们好像就该来说一说更具体的东西,”王后微微侧身,换了一个坐姿,当然,依然是一贯的雍容端庄,只是很多了几分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满足与惬意,“郇,你要南下,我愿意派出王廷护卫队沿途护送,但,在这之前,我想我不得不,先来与你说一些格日乐的事情了。”

郇瑾淡淡道:“愿闻其详。”

“格日乐一直都是一个痴情的好姑娘,不管她在喜欢什么的时候,”王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轻轻地补充道,“但是,一旦她不喜欢了,也就是真的再也不喜欢了。”

“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虽然痴情,但从来就不专情。”

“温朵娜与你说过的吧,那个瓷娃娃,”王后笑着道,“被温朵娜碰过之后,格日乐气得大闹了一场,然后狠狠地摔了那个,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干净’的东西。”

“格日乐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王后淡淡道,“虽然,她或许总有一天是要成长的,但我不希望,这一堂课,是由你来给她上的。”

“你要离开折渠南下,我们别无二话,只是在格日乐的事情上,我希望,你最好还是慎重一点,能用一种让大家都高兴的方式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