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海气得直跳脚,呜呜啦啦地说什么,车上的人也听不见。
等到了县里,姜琳以为要去坐火车,程如山跟段长安告辞以后却领着他们去县革委会大院。
“县里要建汽车站,以后会有更多车往乡下跑。”他告诉姜琳,又简单告诉她和闫润芝关于自己的运输工作。虽然在外人看来这是非常吃香的工作,可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炫耀的,都没正儿八经地介绍过。
到了县委大院,他去找后勤部的运输负责人,得知正好有车去青城地区,他们可以搭便车。
差不多要十点出发,他们就等一下。
姜琳跑了一趟供销社,把之前和陶珍约好的绣花品给她,让她悄悄代卖试试。如果有销路,以后就长期供货。两人写好单子记清楚数目,价格也定好,姜琳就告辞回大院。
程如山本来要陪她,被她严词拒绝。他不去人家无所谓,他一去人家就会想起她打他那一巴掌来,多尴尬啊。
十点左右,司机过来,程如山去打招呼,一家人搭车去青城。这和段长安开的轻型卡车不同,这是一辆载重卡车,拉着今秋上缴的高粱任务,要送去青城地区的酒厂。高粱装在麻袋里,一袋袋摞起来,然后用粗粗的麻绳一道道捆紧。
姜琳让闫润芝去前面和驾驶员一起,颠簸得会轻一点,大宝小宝非要和爹娘一起,坐在后面麻袋上。
青城境内地势平原、丘陵和山地三分,不过当地的山海拔都不高,最高的不超过五百米,也没有格外突兀高耸的山峰。他们走的是公路,却不是后世的柏油路,而且地势有起伏,一路上虽然没危险,却颠簸得很。
大宝小宝一点都不怕,高兴得嗷嗷叫,每有一个坡度他们就被颠簸起来,举高双臂想要飞,程如山帮忙抓着他们的腿。
姜琳一手抓着卡车前挡板,一手挽着程如山的胳膊,还要盯着大宝小宝。在他们玩了几次以后,姜琳忍不住制住他们,风呼呼的,她必须趴在程如山耳边大声说:“好了,不许再玩这样危险的游戏,好好坐下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程如山从善如流,立刻把大宝小宝固定在自己腿上让他们听妈妈的话。
半路上卡车出了点问题,司机一个人搞不定,程如山下去帮忙修车,把大宝小宝抱下去,又把姜琳接下去,让他们在路边休息活动一下。
闫润芝拿水给他们喝,又拿了煮鸡蛋出来吃。
姜琳站在小山坡上往下看,天高云淡,远处有农民们在忙秋收,还有孩子在放羊,到处都是繁忙又丰收的景象。看多了这样的景象,她觉得自己对这个时代越来越有归属感。
大宝小宝在那里跟闫润芝讲大车给他们飞起来的事儿。
小宝扯扯姜琳的衣角,“妈妈,我一直好好坐着,是大卡车把我咻~~扔起来,咻咻~~扔起来!不怪爹。”
他看到姜琳用眼睛凶程如山。
大宝点点头,“不怪爹,是大车!”
姜琳瞅了一眼那边帮忙修车的程如山,道:“不怪你爹,怪你俩,等会你们和嫲嫲坐前面,要规规矩矩的,不能妨碍司机师傅开车。”
他俩还想去后面玩儿,姜琳却不松口,他俩就去找程如山。
程如山正俯身帮忙修发动机,扭头看了姜琳一眼,笑道:“你妈说了算。”
大宝小宝的肩头就垮下来,爹也听妈的哦。
闫润芝就在一旁幸灾乐祸,悄悄跟大宝小宝道:“你俩以为冬生回来就能为所欲为啦?没门!咱家娘说了算。”
大宝:“那爷爷回来呢?”
闫润芝:“你娘说了算。”
小宝:“那妹妹来了呢?”
“还是你娘。所以,好好听娘的话哦。”闫润芝美滋滋地,从儿子回来她乐得就没合上嘴巴。
等修好车,他们休息差不多,再出发大宝小宝俩乖乖地爬上驾驶室后面的小躺椅。
儿子不在跟前,程如山就光明正大把姜琳抱在怀里,免得把媳妇儿颠跑了。
姜琳:“……”
程如山把姜琳搂在胸前,展开带的布单子把她盖住,“还有个小时呢,睡会儿吧。”
姜琳还想说这样的情况能睡着才怪呢,然后她靠在他怀里,前面是呼呼的风声耳边是他坚定的心跳,后背是他滚热的胸膛,坐船一样抛高摔低的,居然真的睡着了。
程如山抱着她,看她睡得安静又香甜的模样,心里软软的。
一小时后。
“媳妇儿,咱们下车了。”程如山垂首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
姜琳立刻醒了,“到了吗?”
“下车再走会儿。”
他单手拽着绳子溜下去,脚踩着下面的挡板,一手托着姜琳的腋窝扶着她下来,然后他松手跳下地,又把正抓着绳子往下爬的姜琳直接托下来。
他们去跟师傅告辞。
因为程如山以后是给部队运送物资的,比这些普通司机可吃香,司机对他份外客气。
下车以后也才晌午,程如山扛着俩儿子,姜琳扶着闫润芝,免得路不平摔了她。
闫润芝:“宝儿娘,我还年轻着呢,不是那些走路都不稳当的老太太,不用扶我。”
才说完,脚下一滑,吓得赶紧抓住姜琳的胳膊,主动挽着姜琳,“宝儿娘,咱俩还是一块走,这里路真滑。”
姜琳笑道:“这是个坡儿,路上又有小石子,下过雨肯定滑呢。”
闫润芝再不敢说大话,一路上挽着姜琳的胳膊,走得小心翼翼。要是还没见着老头子,先把自己摔出个好歹的,那可丢人丢大发。
姜琳是真佩服闫润芝,她受过那么多委屈,居然可以在瞬间放下毫不提及。据她所知,有些人受过一点委屈或者苦头,一辈子都会不停地拿出来说,毕竟意难平,而且也能成为一种依仗。
可闫润芝不但不和外人提,就算自己儿子孙子她也很少说,姜琳甚至觉得,她自己可能也不刻意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