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1 / 2)

折娶弱腰 再枯荣 2962 字 2023-08-12

丫头提了三个食盒进来,银莲丢下扇起身,帮着摆饭,“就是你们布政司那个洪主簿家。他不是与彩衣定了亲?就是昨日迎的亲,也下帖子请了我,我推不过,只好去了。”

孟玉坐起身,想问什么,银莲正好绕着圆案转身过去了。她微微俯着腰,不知什么时候起,那腰间溢出来一点肉。都说做了太太的女人容易发福,银莲虽未成太太,但头上无人,与太太无异。

但她的发福肯定不是享福享的,孟玉知道,她是因为心里装着事不能出口,心事往底下坠,便胀.粗了腰。她的心事无非是与他有关,他猜也猜得着,没了梦迢,没了任何一切的阻碍,她就开始想要他的爱。可因为从前说的话太过于大义凛然,以致如今难以启齿。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女人正常的要求,是他剥夺了她要求的资格,心里总有些愧疚,所以关于梦迢的话,终未能问出口。

摆得满案珍馔,孟玉也挪坐过去,端起碗来说他的打算:“近日衙门里恐怕有些事情,倘或家里有什么变故,你不要惊慌,照顾好福团。福团尚在襁褓之中,出了事未必回牵连到你。云生巷的那处房子我没退租,要是家中被抄,你暂且搬到那里去居住。”

“出什么事?”银莲脸色骤变,煞白地睁着眼。

孟玉望着她勉强一笑,“恐怕我有一场牢狱之灾,不过你不要担心,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才说叫你不要惊慌,你看,事情还没出,你就已经吓得这样了。”

银莲楞了半日,忽然泪珠涟涟地发抖,碗也端不住,忙搁在案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孟玉难同她道明,她于官场上的事简直是一窍不通。他有些索然无味,也搁下碗来,回身朝榻上去,“问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你除了哭还是哭,早知道我连这些话也不告诉你了。你只要听我的话照办就是。”

说着,不耐烦地瞥她一眼。银莲忙揩拭眼泪,哽咽着要问不敢问的,低着脸沉默。孟玉再瞧她,又心软起来,走去搂她,将她的脑袋揿在腹上摸一摸,“再哭我今晚可就出去睡了。”

银莲两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腹上,哭得更凶了。一片泪海浸湿了他的衣裳,像当初她伏在他膝上,同样的没奈何,同样的使他想到梦迢。

斜门外的黄昏在杳杳沉落着,红杉树所结的红豆果子在金色里显得尤为突兀鲜艳,洞门之外的一切浓绿向幽暗里坠去,那些红豆果子又有些怪异夺目。

梦迢伏在窗上盯着它们看,心里是荒寂的。董墨还不回来,果然依她的话不回来了,实在怄得她鼻子发酸。

没曾想正是此刻,那洞门的微光晃了一晃,董墨墨绿的影子像是绿树褪下的一层颜色,朝洞门内慢悠悠涌过来,越近前越浅。

她忙将脖子缩回窗内,左右一揩,两点泪星揩得个干干净净,没事人一般盘在榻上捧着绣绷绣她的帕子。

董墨踅进卧房,见她摆着冷冷淡淡的脸色,眼也不抬,刚打了腹稿的话又没了头尾,想不起要与她说什么好。寻了一圈,去点了盏灯走到榻前,“怎的不点灯?这样做活计,眼睛岂不是看坏了?”

“我眼睛看坏了与你什么相干?”梦迢剔起一眼,在这空隙里还要再翻个眼皮,才肯落下去,“就是瞎了也不与你相干。”

董墨尴尬地立在她面前,把嘴皮抿一抿,躬下腰来捞她的眼,“还生气?气性这样大?”

梦迢微微转身,不去理他。董墨只得坐到那头榻上去,也不说话。末了一阵,丫头进来掌灯,点了五.六盏,回身问董墨:“爷吃了晚饭没有?”

“没有。”

那丫头急起来,忙要去外头吩咐摆饭,才打帘子,就听见董墨说:“不要忙了,我不吃了。”

丫头犹豫几回,只得放了帘子出去。落后一会,斜春又抱着她那小丫头打帘子进来问:“没吃饭怎的不吃呢?爷午饭是几时用的?”

“巳时中。”

“那这会也该饿了啊。还是吩咐摆饭吧。”

董墨摆摆袖,去握了握她怀里的小丫头的手。那丫头反攥住他一个手指,咯咯笑起来。梦迢也看向那小丫头,顺势将他瞥一眼,待言不言,恶狠狠的憋着气。

斜春睃她一眼,心知她是心疼董墨不吃饭,又赌着气不张口,便代为张口劝,“饿了就要吃呀,平白饿出病来怎么好?”

董墨散淡笑道:“还是不吃的好,为了我吃得好睡得好,有些人心里好大的不痛快。我不吃也不睡了,大约她心里的气就能顺些了。”

斜春将梦迢看一眼,只见她胸喘肩伏,咬牙切齿,便笑着抱着小丫头出去了。

帘刚落定,梦迢便一把丢下绣绷,袖风将蜡烛弹了弹,“什么意思?是我要你不吃不睡了么?”

董墨无所谓地笑了下,“不吃也饿不死,你早上叫我怄得吃不下饭,这会我赔你饿一顿,散散你的气。”

梦迢怄得心肺疼,咬着牙根恨他,一口气上来,竟伏倒在炕桌上呜呜咽咽啼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二姐还没到,先让两人吵一架。

第67章未尽时(七)

谁家苏笛绕月色,兰灯轻焰映繁星。梦迢只顾呜呜咽咽伏在案上啼哭,哪里看到董墨欹在枕上无声发笑。

不一时斜春将帘子挑开条缝,拿眼问董墨,董墨敛住了笑,向她摆摆手。她便丢开不管了,抱着孩儿回房去了,在廊下向个小丫头吩咐,“一会估摸要宵夜,你去厨房里叫预备着。”

那丫头打着灯笼随她一道离了庭院。翠竹空潇潇,廊外无人说笑,梦迢自觉自己的哭声突兀起来,显得有些无理取闹,她忙端起腰来寻帕子揩眼泪。

帕子不知被猫儿叼到哪里去了,一时寻不见,董墨递过来一条,“还哭么?”

“呸、”梦迢一把夺过帕子,向他啐一口,“也不是为你哭的。”

董墨把笑意狠抑下去,漠然点头,“正是因为知道不是为我哭的,所以我也不便哄你了。”

梦迢泪涔涔地眼剜他一眼,一颗泪珠儿卷在睫盼,映着烛光,像颗微弱的星。她那双有些英气的眉目沾上眼泪,有种英雄末路的苍凉。董墨心里绵迭迭地软下来,又摸了张帕子伸过去替她蘸泪。

她赌气将他的胳膊打开,“谁要你来搽。”一搦腰,微微转向另一面,自己折了折手上的帕子,咻咻吸两下鼻子,复揩拭几下。

董墨只得追到这面来说软话,“好了,不哭了,哭得眼睛都红了,明早起来岂不肿成了金鱼眼睛?”

梦迢又搦转那面,把蜡烛闪了闪,“你才刚说不哄的,这会又歪缠个什么?”

“不哄岂不是真让你生气?”董墨在她肩上歪着眼,似笑非笑的,“不哭了,眼泪流多了,叫风一吹,仔细脸上疼。”

梦迢此刻又想笑起来,碍于脸面,把他淡淡瞥一眼,不说话了。心里还像有些委屈,再等着他说几句好话,就预备宽宥他。

他在身后抱住她,没奈何地笑了声,“爱哭的女人哄一下就好了,这不爱哭的女人才叫可怕,气性最大,怄气能怄一天。把人逼得在街上乱晃了一天也不敢回家来。我长这样大,从没像今日在街上游手好闲地闲逛过,跟个痞子混子似的。”

梦迢原是挣了两下,遥想到他那副可怜相,便渐渐不挣了,向肩头横一眼,“谁叫你惹我?惹我就大家闹不痛快。”

“好,我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再不敢得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