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夕踩紧油门,嘴角微陷。
然而变化大的,何止是这个小镇。
……
到家的时候,刘淑琴正在院子里端着铁盆喂鸡。
初语打开大铁门,唇角漾着浅笑,轻步走近她。
“妈。”
刘淑琴听到声音,转头看见初语,苍老的脸上立刻浮起笑纹:“怎么今天回来了?”
“过来办点事,想你了就回来看看。”
吃午饭的时间已过,刘淑琴将盆子放下,把手洗干净:“吃饭了没?妈……我给你做点。”
初语点头:“想吃笋炒腊肉。”
刘淑琴在厨房里忙活,初语拿了一把小竹椅坐在二层小楼前,逗着家里的小黑狗。
小楼盖了没几年,当初建房子的时候任宝军就嚷嚷:赔的钱多,一定要建套“高大上”的。
所以跟风建了“小洋楼”。
乔迁的时候,任宝军乐的合不拢嘴,刘淑琴躲着他们两个偷偷抹眼泪。老两口半辈子才住上这么像样的房子。
可后来呢?
原址那块区域被改建成s市有名的避暑山庄,任宝军拿着拆迁费挥霍大半年,最后在商店里换了一瓶农药。
五年前,初语二十二岁,她真的以为贺景夕只是一个汽车修理工。
那时他在魏一周的店里帮工,经常带着一身机油味。休息时就叼着烟,看到她会露出一个痞气的笑。
五年前他嚣张,无赖,跟现在的深沉大不相同。而她涉世未深,经验尚浅,竟错把璞玉当顽石。
小黑狗呜呜的叫声让初语回神。应该是被抚摸的太舒服,用狗头贱贱的蹭了蹭她的手掌。
“小语过来吃饭。”刘淑琴已经把饭菜摆到桌上。
初语洗了手,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箸笋。
刘淑琴把菜朝她面前推,看她吃的香,不知不觉就笑起来。
“这菜还是您炒的好吃,我就做不出这味来。”
刘淑琴笑:“我都做了多少年了。”
桌上一饭一菜,还有一碗乳白色的鱼汤。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初语的口味刘淑琴了如指掌。
初语喝了一口汤,浓香瞬间萦满唇齿间。
刘淑琴搓着满是老茧的手,一边看初语吃饭一边跟她说些邻里间发生的事。
哪家生娃了,哪家娶新媳妇了,哪家两口子闹离婚了。
都是些琐碎的事,可初语爱听。
任宝军去世后,这个家白天黑夜的只有刘淑琴一个人。
初语早就提出要把她接到自己住的地方,但刘淑琴不去。
不想去,也有顾忌。
初语安静的听她说,偶尔插上几句话。
“上面徐家丫头长得没你好,学历没你高,人家孩子都满月了。”
初语哭笑不得,这是又开始催她了。只好说:“会有的,别急。”
刘淑琴对她这敷衍的态度颇觉无奈。末了,她踌躇半晌,开口道:“你最近回那边了吗?”
初语静了一瞬,答:“回了。”
刘淑琴放下心来:“多跟那边走动走动,毕竟他们是你最亲的人。”
初语不爱听:“跟我最亲的是你。”
“你这傻孩子。”刘淑琴喜忧参半,“这话可不敢当你亲生父母的面说。他们当年也是没有办法。况且初家现在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淑琴叹气:“妈知道你有心结,但是妈希望你跟那两个一样,过得越来越好。不管怎么说,你是姓初的谁也不能不承认。”
每次回来,刘淑琴都会问她关于“那边”的事。怕她被欺负,怕她这性子给自己招麻烦。
初语由着她说,不谈自己早已经不期待,让她徒增挂念。
心结吗?最初是有的。
抱怨过,嫉妒过,愤怒过。
但是也努力了,失望了,如今这些情绪一点一点磨没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行就是不行。只因为存在就是原罪。
初语将碗筷叠好,对刘淑琴说:“您放心,他们对我挺好。”
其实整个初家,唯一真心对她的大概只有初建业。
高中时虽然被初家认了回去,可是她在那里格格不入,就像个误闯的外人。初建业看出她的尴尬和难堪,几天后,将一套新房的钥匙交到她手上。
也因为这件事,她得罪了其他人。
刘淑琴看着初语纤细的背影,转身揉了揉眼睛。
初语是初家三个孩子里长得最好的,从小就懂事,可却是最不受宠的。
刘淑琴是初家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跟任宝军两人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忽然有一天初语的爸爸找上门,手里抱着一个小奶娃娃。
离开的时候,奶娃和一个装钱的信封被留下。关门的那一瞬间,小婴儿哭的震天响,可是那人没有回头。
这些年,刘淑琴越发怨恨起初家那些人。初语越大,她就越不甘心。
觉得初老太太就是在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