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如同一只硕大的蜘蛛一般盘踞在济南府,通过锦衣卫和兴武卫组成一条条蛛丝,控制着整个山东省的所有府县。
每当他发布一条命令,都可以通过八百里加急,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每一个地方。
对于齐王府、鲁王府、衍圣公府这等特殊地方,更是有专人对接,保证一字不差地传达。
在齐王府和鲁王府,将田产挂到佃户名下之后,朱允熥当即发布新手谕——买地!
这消息一出,整个山东地界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以为朱允熥是为了限制土地兼并,这才出台了一系列举措。可谁又能想到,屠龙者终成恶龙,最后的目标竟然也是要买地!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不少大地主感觉轻松了许多。
皇太孙有私心才是最好的,如果跟老皇帝似的,铁面无私,那日子才叫一个难过。
高明在得知朱允熥这个新命令后,也非常不理解,甚至还跟朱允熥大吵一架,认为自己看错了人。
朱允熥也懒得跟高老头解释,依然我行我素地让锦衣卫赶赴各地收地。
对于普通农民来说,给谁交税都是交,他们才没那么多家国情怀呢。
相对来说,能给皇太孙当佃户,那绝对是最优解。
更何况,皇太孙买地是真给钱呀!
虽说地价有点低,但总比被王府和豪绅白白抢去的好吧?
而且,锦衣卫的人非常义气,你要是之前低价卖了地,只要有契约、凭证,他们就上门替你要,低价帮你赎回不说,还准许你继续卖给皇太孙。
这样一来,所有农民纷纷把地卖给皇太孙,成为一名光荣的佃户。
不过,他们之所以这般趋之若鹜,主要是皇太孙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从皇太孙手里租地,什么苛捐杂税统统不要,每年只收两成的地租就算完事!
虽说这地租比起国朝的租税高了不少,但他少了很多的苛捐杂税,以及人头税啊。
皇太孙说了,不管家里有多少丁口,一律只按照租种的土地数量收税,其他钱一文不要!
有了这等优惠政策,老百姓再也不惦记当自耕农了,全都跑去给皇太孙当佃户。
而且,最让他们安心的是,皇太孙那边白纸黑字地说了,只要农民想赎回土地,不管过了多少年,都可以原价从他手里将土地赎回去,继续当自己的自耕农!
没有利息!
这可是天大的利好消息,此消息一出整个山东为止沸腾,所有名下有土地的人,纷纷拿着凭证去各地的皇太孙驻某某地办事处办理土地买卖事宜。
更有甚者拿着齐王、鲁王的土地跑过来「投献」。
如果换成别人来收地,他们肯定不敢侵占「王族」财产,将王族财产据为己有。
然则,皇太孙就不同了。
藩王再牛也就是个王,可皇太孙将来是要当皇帝老爷的,正好管着这些没皮没脸的王爷。
王大力一家也兴高采烈地将家里的三亩水田卖给皇太孙了,然后反手又从皇太孙那边租了三十亩地,打算来年大干一场!
然而这还不算,种子、农具之类的东西,还可以从皇太孙那儿低息贷款购买!
王大力一口气购置了全套的明钢牌农具,当他扛着新农具回家,小心翼翼地撕掉上边的油纸,看到黑亮的农具本体,以及锋利的钢口之时,大有一种铁锨在手,天下我有的澎湃感。
有人欢喜有人愁,齐王妃吴氏,鲁王妃戈氏已经哭晕在床头。
「骗子!」
「大骗子!」
「哪有这么欺负孤儿
寡母的,我要进京告御状,嘤嘤嘤……」
齐王妃也赶忙喝令弟弟给齐王写信,让齐王在京城面陈陛下,哭诉自己遭遇的不公。
相对来说,衍圣公府还算平静,他们家从一开始就没信朱允熥的邪,再加上他们家采用的是投献制,地契本来就在农民手里,只不过是在官府过一下户,落到他们衍圣公府名下,可以逃避一些徭役之类的。
因此,朱允熥的这番折腾,对他们家影响相对较小。
但随着朱允熥后续的动作越来越多,之前投靠衍圣公府的农民纷纷转头拥抱皇太孙的大腿,使得衍圣公府的财源急剧缩水。
然而缩水也没辙,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毕竟,齐王府和鲁王府都没干炸毛,他们一个衍圣公又能如何?
但衍圣公府依然将家里遭遇的不公告知了在京城的衍圣公孔讷。
孔讷看到家里族弟声泪俱下的哭诉,心酸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泣。
在得知孙子孔彦礼还天天往宫里跑,去文华殿给朱允熥那孙子干活,把老头给气得直接命人将其给绑了,锁在家里哪儿也不让去。
他算看出来了,皇太孙就没安好心!
按照皇太孙这个折腾法,大明非得跟秦朝似的二世而亡!
文官之首的孔讷都这般态度了,在京城的山东籍官员更炸毛了。
他们一个个搜肠刮肚地上书,弹劾皇太孙侵占民田,强迫百姓卖地,购买皇太孙名下作坊的农具、种子之类,给山东百姓造成非常大的灾难之类。
诸位皇子也联合起来,一起冲进皇宫找老朱哭诉。
「父皇呀,儿臣们活不下去啦!」
「您大孙子把我们辛辛苦苦置办的家当全给骗走啦,这让我们以后可咋活呀,呜呜呜……」
相较于一般藩王的哭诉,还数秦王朱樉最绝,直接扛着金册家谱就进了宫。
朱樉将金册往地上一摔,指着金册道。
「父皇,这玩意我不要了,现在就还给你!」
「您费心费力给秦王一脉排的字辈也大概率用不上了,儿子回到西安就将家里的小崽子全都叫过来,挨个滋滋放血!」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发怒,蹬蹬走下台阶,照着朱樉就踹了出去。
「混账!」
「朱允熥整治的是山东之地,跟你西安有什么关系?」
「你还要杀妻灭子?」
「你现在拎着刀先宰了咱再说!」
朱樉见父皇发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父皇的大腿就哭啊。
「父皇,不是儿子有意要气您,实在是您孙子太不像话了!」
「您都把大明江山留给他了,他咋还跟我们抢那一亩三分地呀!」
「山东的地都成他的了,您让老七和老十家的儿子以后吃啥喝啥,呜呜呜……」
正跪在地上伤心的齐王,听到二哥提到自己,赶忙爬到老朱面前砰砰磕头。
「父皇要为儿子做主呀,儿子在山东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置办点家当,全都被朱允熥给骗走了!」
「他先说要对所有人征税,我家前脚刚把地挂到佃户名下,就又被他强行从那些刁民手里买走了!」
「那些刁民卖的可都是我家的地呀,那是儿子留着养活您孙子、重孙子的地呀,呜呜呜……」
在朱樉和朱榑一哭,整个大殿上所有藩王都跟着哭,就连老十三朱桂都假惺惺地跟着抹了一把眼泪。
事实上,朱桂是看不上那点地租的,再加上他还没就藩,名下本来就没啥土地。
但他靠着明钢商会和金陵煤业的股份分红,
每年都有二十万两银钱的收入了,足够他养活一家老小。
更何况,他还有三味书屋的股份呢,据说那边每年进项也不少,比前两项还高哩。
因此,他现在可以算是大明藩王中的小富豪,还是属于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
但既然当了藩王,就得跟藩王保持一致性。
有些利益他虽说用不上,但却不能不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