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馆驿。
随着大明各地僧侣道士入京,馆驿内也渐渐热闹起来。
只是这些人似乎都不怎么高兴,哪怕是五台山来的得道高僧,也整天板着个脸,对周边的人和事没有任何兴致。
和尚们都这么郁闷了,龙虎山的张宇初张真人心里也不痛快。
因为他听到一个传闻,说朝廷此次邀请他们进京论道是假,想让他们交出寺产、庙产为真。
他们龙虎山历代积累,可能就要葬送在他的手上了,他心里怎能不焦虑?
相对这些名门大派的忧虑,整日里待在惠民医馆的张邋遢就舒坦多了。
有时间就领着一群医学生去病房查房,再者就是跟大明最出色的医生团体探讨最新的治疗方案,过得可谓再充实不过了。
至于老皇帝和皇太孙答应的重建武当山道场,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算看出来了,这对祖孙只会拿话哄他,想让他们俩掏钱帮他修道场门都没有。
这一天他刚领着学生查完房,对几个刚做完简单手术的病人做了一番医嘱,就看到老伙计张宇初等在自己门口。
张邋遢一看到张宇初,就知道这货来找自己千嘛。无非是想借助自己乃皇太孙师傅的身份,让自己找皇太孙求求情,不要没收他们龙虎山的田产。
然而张邋遢自家人知自家事,皇太孙压根就不信他们这些邪,他在皇太孙那儿也根本就没什么面子可言。
「师兄,师弟前来拜会!」
「宇初师弟,贫道现在很忙,要不你改天再来拜会?」
张宇初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
「明天就是论道了,谁也不知道过了明天会啥样,还是今天来拜会一番吧。」
张邋遢见实在推脱不过,只能先将学生打发走,然后领着张宇初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宇初师弟,贫道知道你所为何来。」
「这事贫道真帮不上忙,您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张宇初闻言一脸惆怅的道。
「师兄,天下道门是一家,你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师兄,您不管咋说都占着皇太孙师父的大义,只要您开口,皇太孙多多少少都会卖您点面子!」
「师弟也不求多,只求保住一半田产,剩下的一半会主动献给朝廷,献给皇太孙!」
张邋遢听到张宇初这样说,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些。
「如果你真能献出一半,这事或许还有一定机会。」
「只是你别高看我这个师父,我跟老皇帝说的可是代天传授,原则上说我只是皇太孙大师兄……」
张宇初闻言老脸不禁一红,其实不论是师父还是师兄,都是两人扯出来的谎言。
只是两人一直都很好奇,为何皇太孙从没主动拆穿他俩?
「那就有劳师兄了!」
「只要师兄能帮助我龙虎山保住一半田产,师弟愿意拿出三百万两银子,帮助师兄兴建武当山道场!」
「三百万?」
住了半辈子山洞的张邋遢听到「三百万」,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这龙虎山不愧是千年道场,真特娘的有钱,拿出三百万两银子连眼都不眨一下呀!
张邋遢在打发走张宇初后,又迎来了一个五台山大显通寺的圆觉方丈。
「圆觉见过护国真人!」
张邋遢官方称号乃是通微显化护国真人,是大明洪武帝亲封的。
张邋遢见圆觉这样说,赶忙起身还礼。
「贫道见过圆觉方丈!」
圆觉方丈也不简单,他所在的显通寺乃是洪武帝下令重修,又亲自题写下「大显通寺」的匾额以示崇信。
可以说两人都是有官方背书的,只是从长远来看,张邋遢的背书更大。
毕竟,他占着皇太孙师父的名分,还是皇帝亲封的通微显化护国真人。
单单是这护国两字,就是其他寺院的方丈和主持无法比拟的。
「护国真人不用客气,贫僧此次前来不是论道,只是想跟道友聊聊俗事。」
「不知道友对于朝廷向寺院、道观征税一事如何看?」
张邋遢在武当山没啥产业,因此对这事一直不咋感冒。
不过既然显通寺的大方丈都开口问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扯上几句。
「你我虽号称是方外之人,但所处红尘浊世却属于皇朝正统。」
「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如果价不能让佛祖来劝导陛下,依贫道之见,该交的税还是交了吧。」
「君不见武宗灭佛乎?」
「当今陛下和皇太孙,只是想让你们跟天下百姓一般交税,还没有毁寺灭佛,你们就好好配合一下算了……」
这可不是圆觉想要的答案,他此次前来是寻求盟友的。
「张真人,难道您就不怕道门没落?」
张邋遢闻言哂然一笑。
「方丈这话说得过于好笑了,自打你佛门进入中土,我道门啥时候兴盛过?」
「南朝四百八十寺,可没有一个楼阁是道门的!」
张邋遢说到这里,不由酸溜溜地吐了个槽。
「论起骗取钱财之事,我道门可是拍马也赶不上你佛门……」
「因此,让你们佛门多掏点,贫道觉得这正符合天之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事实上佛道之间的争执,不比朝廷找他们收税的争执小。哪怕面对主动上门求和的圆觉,张邋遢依然忍不住讽刺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