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雁回的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饭菜味道,但是丝毫没有减弱她身上的气势,别说新河村的村民,便是朱县令也感觉到她并非一般村姑那么简单。
试问一个小村姑有谁敢面对这么多人气势十足的对他们说“打得他爹娘都不认识”偏偏这些村民竟还没有一个站出来否定她的话的
也是,能得靖王世子看中的女子,必然有她可取的地方吧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这是我娘对我们姐弟几人的教导。我一家四口在这新河村两年多时间,除了我与明老太有些纠葛外,自问从来没有和谁红过脸,也不曾说过旁人一句闲话,是因为我们一家都有自己做人的准则却不曾想,换来的却是你们异样的眼光”
楚雁回说着,嘴角忽地漾起一抹嘲讽的笑,“咱们新河村为何这么穷,你们想过吗那是因为你们都把时间用来说人闲话、论人是非、看人热闹去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改善自己的生活,别成天看着人家生活好了就嫉妒人家,说那些有的没的。”
刚刚说闲话的人听到这里,有人不屑,有人不服,有人难堪,也有人红了脸,楚雁回一一收进眼底,声音稍稍放柔了一些,“大家都住在一个村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实话,你们说得再难听,我们又不会少二两肉,又何必相互为难呢言尽于此,当着族长爷爷、村长爷爷以及朱县令的面,我再说一遍,刚刚我说的话是作数的,我不管你们在心里怎么想,但今后我要是听到一句不实的流言传出来,明老太这会的处境就是你们的下场”
有人忍不住看了眼明老太吐出来的牙,身体止不住抖了抖。
亦有人怯怯的看了眼贺连决几人,壮着胆子道:“咱们大昭律法严明,言论自由,你怎么能因为一句闲言碎语就打人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楚雁回认得是那长舌妇朱二婶家的男人,她笑着看向他,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朱二叔,言论自由是没错,倘若这言论害得人家想不开从而做出无法挽救的傻事来,那你觉得你可有错难道你活了四十多岁,不知道流言是一把无形的刀,是杀人的利器”
“她”那朱二张嘴欲说什么,楚雁回却是不给他机会,刚刚还带着笑的面孔蓦地寒如冰霜,“大昭是律法严明没错,可是如果有人伤害到我的家人,我楚雁回就是王法不信,你现在便可以挑衅我试试。”
朱二嚅了嚅嘴,表情虽是不甘,终是没再说什么。
上次楚雁回将他在镇上赌博的事给抖给了他媳妇知道,害他被罚跪在他家大门口,羞死个人了。是以今儿才敢跟楚雁回唱反调,孰知这楚雁回当真是不一样了,一双眼睛就能看出她发起狠来不是他承受得了的,所以还是少惹她为妙再说她身边那两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罢了,他还想多活两年。
楚雁回相信经过她一番敲打,那些碎嘴子再想在她娘面前闲言碎语的时候,势必要掂量掂量了缓缓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望向窝在李氏怀里的明桃,她放柔声音道:“桃儿,你过来。”
明桃往李氏怀里缩了缩,二姐太可怕了,她不敢。
“楚雁回,你你要干嘛”李氏颤声问道。她心里已经很后悔给明韩氏出这个主意了,要是被楚雁回知道,她不知道她会怎么对她。
楚雁回没有理李氏,对明桃招招手,“桃儿过来,二姐只是问你几句话而已。”
“问什么话”李氏赶忙把明桃往身后藏,“她一个几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李氏,你最好给我识相点”楚雁回冷声道:“别告诉我今儿的事你也有参与,否则别怪我手段狠辣”
李氏的心肝都颤了一下,“我、我参与什么我一早就拔草去了,回来才知道这档子破事,你怎么能把你娘那不检点的行为算在咱们头”
“啪啪啪啪”话还没说完,楚雁回闪身便到了她的身旁,抬手便给了她四个耳光,“李氏你再敢说些不切实际没根没据的话,信不信我毁了你一家”
这话说得轻松,众人却是相信她真的能做到。
“哇,二姐打我娘,你好坏”明桃吓得大哭,这会儿却是无人理她。
“楚雁回你个践人,你居然敢打你大伯娘,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践人”李氏被打懵了,明海也顾不得她的威胁,怔了一下便气怒的跨到楚雁回跟前,扬手就要打去。
明韩氏嘴巴和脸都肿了,乍一看就像只猪头似的,因为是楚雁回打的,并不足以让她心寒,然而这会看见明海出手,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小儿子和老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大儿子看着她被楚雁回打无动于衷,他媳妇被打就立即站了出来,当真是媳妇比娘亲啊
亏她当年被老二接到镇上去享福的时候,竟是没有忘记他们一家子,恁是说服老二把他们一家也接了去。便是这两年多,她也只是针对阮氏一家四口,却并没有对他们家怎样,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般漠然对她,真是让人心寒啦
楚雁回正抬手准备抓住明海的手,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住她的腰,轻轻松松的躲到一边,顺手将懵住的李氏往明海的手下送去。
“啪”李氏的脸上又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耳光。
明海傻掉,他明明要打的是楚雁回,咋打上自己的媳妇了
“本公子的女人你也敢打,简直是找死”贺连决冷冷的道。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还有些嗜杀的狠意,楚雁回靠在他的怀中,却觉得这是她听过最优美的声音、最动听的话语。
他对她的维护,恍然给她一种错觉他们真的是未婚夫妻。
朱县令目光闪了闪,心底很快便做出了最佳决定,今儿可得看准了行事,千万别惹了靖王世子不高兴,一切要顺着这位楚姑娘来,便是以后也不能招惹了她
在场看热闹的不乏未出阁的少女,看贺连决的眼神无不是带着痴迷,再看向她怀中的楚雁回时,则充满了嫉妒。
明香更是嫉妒得发狂,她一颗心都系在了贺连决的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她娘被打的事,更遑论站出来为她娘讨公道。心里愤愤的道,楚雁回那个父不详的野种,怎么配得上这样云端高华的男子没得玷污了他。
明秀看着贺连决揽着楚雁回的那只手,眼中划过一丝艳羡,要是
“明海你个杀千刀的,别人欺负我也就算了,你也敢打我”李氏醒过神来,伸手就朝明海的脸上挠去。
明海没有防备之下竟是被李氏得手,脸上立即出现了几道血痕,火燎燎的疼。他伸手一抹,竟还摸到一些血迹,不由怒道:“你个傻婆娘,我是你男人,你下手怎么那么狠我明明是在打楚雁回那个小践人,你把脸伸过来干嘛”
“我”
“娘,你别和爹闹了,咱们是被人给欺负了。”李氏要说什么,明朗赶忙拉住她,而后他跪到朱县令跟前,叩了一个头道:“朱县令,楚雁回平白打人,还请大人给咱们一个公道。”
“咳咳。”朱县令觑了贺连决一眼,轻咳道:“那是你的娘说话太不客气了,你起来吧,本官不会计较你的行为。”
不客气是很委婉的说法了,话说人家的女儿刚刚才就此事训斥了一番,你那娘还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不是活该是什么还想要公道,现如今这社会,公道值几钱银子不是自找没趣吗再说了,人家可是有大人物护着,我一小县令想管也管不过来。
“大人”明朗抬起头来,满脸的不敢置信。大庭广众之下,他断定朱县令不会包庇楚雁回,哪知朱县令根本就赤果果的包庇了。
贺连决递给上官誉一个眼神,上官誉意会,当即斜睨着明朗,话语淡漠中透着嚣张,“本公子许楚姑娘这般做的,你能我奈何别说她打了你那碎嘴子的娘几下耳光,就是打残了她,也有本公子兜着”
好一句“你能奈我何”,够狂,够嚣张
楚雁回感激的对上官誉点点头,她今儿就是算定她再放肆再嚣张也会有上官誉这个合作者为她兜着,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再说,上次她救了他侄子,他还欠她一份人情呢。
上官誉迎上她的视线,淡淡一笑,却是被楚雁回身边的男人一个眼刀丢去,立即收起了笑。
“大人,你乃我新河镇的父母官,怎能任几个没有功名的人如此放肆”明朗有些愤懑,他回来得晚,不知道上官誉是什么人,只是他认为,当官的应该为民做主才对。
朱县令眉头蹙了蹙,他在新河镇做了两年多的父母官了,虽然没什么功,却也是无过,还从来没有一个庶民敢这般咄咄逼人的和他说话,这黄口小儿凭什么这般大胆
似乎看出了朱县令的不悦,明海心中一个咯噔,赶忙拉起明朗,点头哈腰的道:“县令大人息怒,小儿无知,还望大人莫怪。”
“哼”朱县令重重的哼了一声,“管好你的孩子,并不是每个当官的都如本官这样好说话的。”
“是是是,草民记住了。”明海垂着头状似诚恳的道,心里却是把朱县令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明朗亦是狠狠的瞪了楚雁回一眼,心底的愤怒不足以言表。
围观的人这会才真正的意识到楚雁回这个小妮子是惹不得的,无不是静静的站在一边,连看阮氏那异样的眼神都收敛了起来。
贺连决凤眸扫了一圈,放开楚雁回,柔声道:“小回,你现在只管按你想的去做,有什么事由我兜着”
楚雁回有一瞬间沉溺在贺连决的温柔中,让她分不清他是在演戏还在真情流露,但是不管是真是假,她喜欢他这般护着她的感觉,很窝心。
轻轻点了点头,“好。”
待贺连决回去坐好,楚雁回转向恨意决然的李氏,脸色立即变得冰冷,冷声问道:“李氏你不是说你才回来吗都不曾了解事实的真相,如何就知道我娘不检点了”
她刚刚可没遗漏她看她娘时那副鄙夷不屑的样儿,要说她不知情,谁信
李氏紧抿着嘴不说话。
上官誉看向朱县令,后者当即道:“李氏,好好配合楚姑娘,回答她的话,否则本官必将重惩”
迫于无奈,李氏道:“我我在地里听人议论的。”
“谁”
“是”李氏说不出来,她根本就是算准了时间回来的,回来得时候看见围了这么多人还吓了一跳,哪里说得出是谁在众人的逼视下,她背上冷汗涔涔,扫了一圈,她情急之下随意点了一个人,“是陈五家的。”
“你撒谎”明秀大声道:“陈五婶子刚刚在大道那边拔草,而我却是没看见你。如果你真在大道那里,刚刚我拿刀砍咱奶的时候动静闹得那么大,你何以不站出来救她”
“我、我”李氏额上亦沁出了密集的汗。
楚雁回嘲讽一笑,转向陈五家的问道:“陈五婶子,你可和李氏说过我娘不检点的话”
这陈五家的就是刚刚在地里跟自家男人吵架的那个,她说过楚雁回和阮氏的坏话,但是在知道楚雁回这般厉害又有后台后,她哪里敢承认呢慌忙摇头道:“雁回丫头,我可不是那起子爱碎嘴子的人,再说我上午和我男人在大道那边拔草,隔壁是朱二嫂,那里可没李氏家的土地啊,怎么会遇到她还和她说那起子诋毁的话呢”
“李氏,你嘴里没一句真话,难道要本官拉你会衙门去受刑吗”朱县令实时道。
李氏吓得当即跪倒在朱县令面前,“大人息怒,民妇之所以会那样说,是因为民妇嫉恨阮氏家日子过得比民妇好,并没有别的想法,今儿这事可和民妇无关啊。”
没办法,她只得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以求能避过今儿的事。
“是不是与你无关,等会就知道了。”楚雁回冷冷一笑,转向明桃道:“明桃,二姐问你,今儿是谁让你去我家把三姐叫走的小孩子要说实话哦,否则鸡公山上的熊家婆专门吃不诚实的孩子的。”
“哇。”明桃刚刚哭了一会没人理她,她便不哭了,这会儿听了楚雁回的话,又大声哭起来,“我不要被熊家婆吃啊呜哇”
“死丫崽子,你”
明韩氏试图让明桃不要乱说,说了个开头便被贺连决一道气线打出去点了她的哑穴,嘴巴噏合着又发不出声来了。
“明桃,不许哭了。”楚雁回上前将明桃牵到中间的圈子里,让她背对着她爹娘和明韩氏几人,威胁道:“不想被吃就说实话。”
明桃停止哭泣,改为抽泣,回头看了一眼明韩氏,又看向楚雁回,发现心里更怕这个漂亮的姐姐,立即就知道该向着哪边了。抽抽噎噎的道:“是奶让我去找的三姐,说是关节痛让三姐帮她去采草药,我们往鸡公山那边去,没一会三姐就采了很多药,可是奶拉着三姐不让她走,说是还让她采拉肚子的草药。三姐说不认识,她也不让走,最后还是三姐咬了奶的手一口,奶才松了手,三姐才趁机逃回了家。”
听完明桃断断续续的叙述,众人顿时明白过来,这根本就是有预谋的算计人家阮氏
阮氏恨恨的盯着明韩氏,恨不能把她给吃了,“明韩氏,你们定是看着回儿和玉儿都不在家,一早就商量好了把秀儿也给支走,拖住她吧真是好龌龊的心思”
抹了把眼泪,阮氏接口道:“亏我这十多年孝敬公婆,善待你们一家人,更是在明江出事的时候,不惜散尽家财,带着从未受过苦的孩子们随着你们回到这新河村来,这两年受你们虐待也没一句怨言,哪知换来的却是你们这般对待呜呜呜我阮青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得你们这般对待”
阮青
贺连决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的看着阮氏,她可是曾经以一曲如泣如诉的离殇风靡上京的才女阮青而且楚这个姓氏正是阮青当时夫家的姓氏,会是她吗
“白眼狼,真是一群白眼狼,呜呜呜”想到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和忍让竟是惯出了一家子的白眼狼,阮氏简直是伤心欲绝。
“娘,你当心身子,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多想,后面的交给女儿。”楚雁回取了一条长凳放到阮氏身后,扶着她坐下。而后看着明韩氏道:“明韩氏,你可知道我娘的脸是被谁打的是被明国全那个老畜生打的”
众人虽然知道楚雁回不是明家的孩子,但是阮氏到底是明家的儿媳妇,一个晚辈居然骂长辈“老畜生”,是不被人苟同的。
“雁回丫头,他到底”
“那样的长辈,我楚雁回没有”族长有些不认同的想说什么,楚雁回打断他的话,冷然问道:“族长爷爷,你可知道他为何打我娘又是在何时打的我娘”
老族长茫然的摇摇头。
楚雁回转向明韩氏,眼中的寒芒大盛,“他便是在明韩氏叫走我二妹的时候闯进我家家门,欲对我娘不轨,被我娘反抗的时候挠了一脸的伤痕,气不过才打了我娘”
“嘶”人群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无不是暗骂明老头猪狗不如,甚至许多人对阮氏生出了几分同情。
贺连决也没想到阮氏今儿居然还遭遇这样的事情,对明韩氏这一家人越发的没有好感了,甚至有一种想毁了他们的冲动。
李氏瞠目结舌,显然也是被这件事给震惊到了。心里骂道,老不死的,也太不要脸了,连儿媳妇都敢肖想。骂完后又邪恶的想,不知道那老东西得手了没有,这可比明江睡了阮氏还让人稀罕呢。难怪楚雁回那小践人会在之前便对他们一番敲打,想必就是为了这事。
哼,看她阮氏今后还能不能抬起头做人
明韩氏一张老脸羞得绯红,不敢置信的摇着头。阮氏虽然再不得她喜爱,可到底是她的儿媳妇,那老家伙怎么可能会对儿媳妇做出这样的事来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族长爷爷,你说这样猪狗不如的老流氓,有什么资格做人长辈”楚雁回逼问道。
“唉。”老族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就在那个时候,明江进去将明老头赶走了。”楚雁回又道:“在我娘以为自己得救,对明江感激涕零的时候,没想到明江那个小畜生亦欲对我娘不轨,幸得我二妹回家及时,否则我娘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呵,明韩氏,明江才是你们今儿计谋中的主角吧你拖住我二妹,想让明江与我娘有了夫妻之实后,他不就是我后爹了吗这样便能不劳而获,享受我家的家产了吧”
楚雁回握了握拳,努力的克制住胸中的怒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看见人家条件好了,不是自己想办法过好日子,竟然想着以如此卑劣的手段来谋取别人的财富,你们怎么能这么无耻幸而我娘今儿无事,否则我让你明国全一家陪葬,一个都别想逃脱”
深深吐了一口气,楚雁回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抬头看向朱县令,“朱大人,接下来便交给你来处置了。”
“咳咳。”朱县令清了清嗓子,看向明韩氏,沉声道:“明韩氏,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明韩氏指了指自己的嘴。
朱县令看向贺连决,后者神情漠然,食指对着明韩氏一弹,为她解开穴道。
明韩氏你说话了,转向李氏问道:“李氏,你告诉我,今儿你爹可有跟你们一起去拔草”
李氏嗫嚅着嘴,正想着要不要说真话时,贺连决一个眼刀丢过去,吓得她赶忙道:“爹他早上跟我们走到半道,说是肚子不舒服,要回家上茅厕,然后然后就没有再去地里。”
“哎哟喂。”明韩氏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捶胸顿足的道:“我韩凤莲是造了什么孽哦,那个死老头何以要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