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智淡然地说:“你有啊,吹牛逼第一人。”
端木翊嘿嘿地笑着看着场中。
而此时的秦嫣已经抬起纤细的手臂,微提之间随着呼吸的韵律将修长好看的手指落于七弦之上,随着她一连串行云流水地拨弄,手起手落之间便传来了清婉流畅的琴音,声音凄婉,动听动情,她微垂的秀发落在细腻的颊边,袖口薄纱轻扬,那仙姿美得楚楚动人,让人脑中不自觉出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有些古典的曲子透着淡淡的哀伤流淌进人的心底,好似这个弹琴的女子周身也蒙上一层轻拢飘渺的纱,无尽的花瓣落于身旁,一世红妆,一曲离殇。
她微动的身姿和眉眼间的哀伤打动了场边的看客们,音入人心,流转共鸣,她手下的音律感染着众人,让整个大厅归于一片寂静,弥漫着清幽哀思。
可就在这时轻微的滚轮碾压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传入了秦嫣的耳中,她对声音向来很敏感,手指微拂之间便倏地朝着声音的方位抬眸望去。
光阴如梭,一眼万年,当年那个清俊的少年早已在悄无声息中变成了沉稳内敛的男人,可无论他怎么变,芸芸众生,秦嫣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到来,他的目光,甚至他浅薄的呼吸,无声地交织在她如水的眼瞳中。
他穿着浅灰色的西装,每一处都透着漫不经心的矜贵和质感,脸上的线条精致优雅,皮肤透着有些病态的冷白,让他看上去更加清冷,秦嫣从很久很久第一次看见他时,就觉得他像是被上个世纪遗忘的王子,在南禹衡的身上,她总能看见远离尘嚣的尊贵和帝王的霸气。
那双深邃悠然的眸子看向她的瞬间,让秦嫣心绪微乱,手指的律动也在随着心跳无声地加快。
可就在同时秦嫣也看见了他身后正在推着轮椅的姑娘,那个姑娘虽然个子高挑,但脸上写满了稚嫩,看上去岁数不大,一双好奇的眼睛有些不安分地到处打量。
秦嫣眼眸冷了几分,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地收回视线,再次加重了手指间的力道,一首为霜被她弹得缠绵惊鸿。
此时那个姑娘停住了脚步,侧过身子走到南禹衡身旁,他微微抬了下手,穿着紫色花边礼服的女孩便弯下腰将脸凑到南禹衡面前,不知道南禹衡跟她说了句什么,那个有些娇俏的小姑娘翘起弯弯的笑意,秦嫣没有抬头,只是眼眸里的光微动。
就在这时,她双手一散一按,几个极为快速的拨弦之后,整个大厅突然就响起了危险的《十面埋伏》,随着短促带有冲破力的弦音,大厅内似顿时弥漫了一股硝烟,让所有还沉浸在凄美婉转旋律中的人们猝不及防睁大双眼!
南禹衡幽深的眼眸里溢出细碎的流光,嘴角浮上似笑非笑的弧牢牢盯着那个杀气腾腾的女人。
那时急时缓的弦音让所有人心跳加快,仿佛耳边就是铿锵有力的战鼓,和漫天飞扬的尘沙,这曲一出来便让所有人的眼前出现了画面感。
可无论弦音多么惊心动魄,场中女子依然稳如泰山,绚色的纱轻逸脱俗,幻纱花雕随着她剧烈的起伏折射出耀眼的冷光,仿若周身布满了兵器,她整个人隐在苍翠的竹林深处,眼波流转之间便飞出一片片锋利的竹叶直直地飞向场边某个人的心脏!
南禹衡安然地坐在轮椅上,他的膝盖上搭着一条深色的绒毯,右手攥着轮椅把手,修长的拇指微微摩挲了一下,而后收紧。
另一边的端木翊不禁打了个寒颤,对秦智说:“我怎么感觉你妹要杀人啊?怪恐怖的这曲子,听得毛孔悚然的。”
秦智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南禹衡的方向,没接话。
随着一连串凄切悲壮,行云流水,时缓时急,时轻时重的弹奏,弦音戛然而止,秦嫣抬起头的瞬间,场内掌声雷动。
这是一首难度极高的古琴曲,无论从完整度和技巧方面都极其考验表演者,秦嫣虽然并没有用大提琴演奏,但一曲古琴同样让所有人从骨子里感到震撼,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然而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乐器的刹那,体内像是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气场全开,璀璨夺目。
秦嫣缓缓站起身,一眼也没有朝南禹衡的方向看去,走到秦文毅身边,秦文毅虽然诧异她为什么不表演大提琴,但看见此时场内纷纷投来赏识的目光,也觉得女儿这一手古琴并不亚于大提琴。
秦文毅含笑问她:“周涵在那里,马上的开舞,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先和我沟通。”
秦嫣低眉拿了一杯浅色的香槟淡然地说:“听爸的安排。”
秦文毅也看见了南禹衡,但见秦嫣没有要过去打招呼的意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到一边招呼客人,林岩到底不放心,走过来对秦嫣说:“你爸的意思,不是非要你和周家怎么样,就是你如果待会有什么想法最好事先告诉我们。”
秦嫣抬起头拍了拍妈妈的手:“我知道,我没什么想法。”
林岩这才松了口气,秦嫣端着香槟朝陆凡那走去,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后,不过她并没有回身确认那些目光的主人,而是几步来到陆凡面前,端了一杯香槟给她,看似在轻松地闲聊,实则语气沉闷:“推他的女人是谁?”
虽然秦嫣是背对着南禹衡,但她的问题显而易见,陆凡往那撇了一眼,面色有些尴尬地说:“你没认出来啊?”
秦嫣皱了皱浅酌了口香槟:“我还认得?”
陆凡抿了抿唇:“裴毓沁啊,裴毓霖的妹妹,裴家的小女儿。”
秦嫣有些诧异地拿开高脚杯:“那个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陆凡嘀咕了一句:“那不能就你长,人家不长啊,她高中了都。”
秦嫣又回身扫了她一眼,看见周涵正在和南禹衡说话,她倒是忘了,周涵和南禹衡也是老相识了,而那个裴毓沁始终站在南禹衡身旁,握着轮椅的扶手,有些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
秦嫣回过头问陆凡:“怎么回事?”
陆凡有些局促地放下酒杯:“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也是你回国前才听说这事。”
“说。”秦嫣眼里已经明显浮上一层凉意。
“裴家最近频繁到南家走动,说是想尽快让南禹衡和裴毓沁订婚。”
秦嫣就这么站在原地,无声地侧过身子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往桌上重重一放,深吸了一口气:“她才多大!”
陆凡赶忙接着说道:“跟她多大没关系,你还记得我一年多年前发给你的资料吗?我发给你的时候南禹衡可能早就握有机器人革命的硬核了,我听说马接下来几年国内工业电器拼的就是集成到本体的转型,你想,他虽然没有工厂啥的,他手上握得是什么?就是能推动这个产业翻盘的核心。
我跟你说过,南禹衡一直和正庆集团有接触,你说我都能查到的事,裴家查不到吗?南禹衡一旦敲定跟正庆合作,不出五年你看裴家底下的产业要陆续玩完,他们不急吗?
肯定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抓住南禹衡,别说裴毓沁才高中,就是小学这会也得拿出来用。
不过听说这件事是裴毓霖怂恿的,她家人倒是还有点顾虑,毕竟南禹衡那身体…”
“哼。”秦嫣冷哼了一声:“裴家没儿子,以后这些都是裴毓霖,她还真是为了前途连自己妹妹都搭进去了,是不是巴不得她妹明天嫁给南禹衡,后天南禹衡就挂了,她坐享其成啊?”
陆凡看着秦嫣眼中的怒意叹了一声:“那不好说,裴毓霖那婚事就够她烦的了,她肯定不想家族事业上面再出问题,以后连傍身的东西都没有。”
秦嫣紧紧攥着桌边语气冰冷:“好一个一箭双雕,她还是那么恨我。”
说完秦嫣侧过头朝裴毓霖看去,正巧裴毓霖穿着华贵的礼服也朝她看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冷蔑。
当年裴毓霖做的那些事虽然是小小捅出来的,多少也因秦嫣而起,所以秦嫣心里清楚,裴毓霖这辈子得不到想要的人,也巴不得毁了她。
陆凡靠在桌边说:“裴家的意思是越快订婚越好,订了婚后面的事才好和南禹衡谈,也不知道南禹衡现在是什么意思,不过客观来讲这对他是好事,钟家对他一直抱有敌意,端木家不跟他来往,要是和裴家结了亲,南禹衡在你们东海岸也算稳扎稳打了。”
陆凡说完又有些讪讪地补充道:“当然我就瞎分析啊,你要不行自己问问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