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张红色的琴。
“嗯”裁决执事长心生惊疑,但刀已出,他也不觉得以姜陵此时的境界能有什么手段拦得住他。
这把刀一往无前的斩了出去。
这一记刀法带着浑厚的力道,乃是神庭有名的诛魔式,此刀一出必斩妖魔
但是下一刻,这把迅如雷霆的刀前进的速度却倏然减缓。
就好像是把刀身插进了奔腾湍急的江水之中。
哪里来的江水
琴声传入了裁决执事长的耳朵之中,他霎时间明白了这一江东流水皆在琴音之中,那些滚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江水,前赴后继地冲过,甚至仿佛能听到江水卷动沙石的声音。
裁决执事长这一刀威力无比,但是又怎能止住奔流不息的江水呢
但他怎肯服输,催动体内浑厚的力量,想要劈开这江水,可是此时却有一叶扁舟自江水上逐浪而行,任由江水湍急,这乌篷小船却是平稳而洒脱地前行。
悠长又饱含狂放的琴音再起变化,那乌篷内有一位身穿红色锦袍的公子端着一壶温酒,斟满酒樽,挥动衣袖举杯向天。
“一敬苍天有阴晴,碧空云幕皆画屏,阴雨温酒做哀诗,艳阳行舟揽江清。”
一杯温酒饮下,那公子哥再斟一杯,又望向江岸,看着岸畔的青草,望向远处的青山,目光似乎又穿过了山岳,看到了山后那楼宇磅礴的皇城。
“二敬大地生厚土,千红万绿竞相出,五岳三山接天峭,阁楼玉宇落馨庐。”
而后公子干脆将酒樽放在一旁,端起酒壶往口中送酒,既是风流又有豪迈,迎面而来的风吹动他的衣袂,溅起的江水打湿了他的靴子,只见他豪饮一口酒,而后高声道:
“三敬江水东流去,四敬清风吹我衣,五敬美酒桃花醉,六敬瑶琴知我意。”
这恣意洒脱的公子面带微笑,颊生醉意,鬓角在耳边轻飘。可是他那一对深邃的眼眸之中,却带着刻骨铭心的杀意。
裁决执事长这一刻心脏紧缩,一股寒气席卷全身,他心神巨震,明白自己已经被这音域所迷惑,虽说自己身上带伤,实力有损,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自己竟一个照面便被这琴曲侵入了精神世界。
这是多么可怖的琴曲啊
待到裁决执事长缓过神来,哪里还有乌篷美酒,只有仿佛冰冷刺骨而势如奔马犹如初春江水一般的琴音
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裁决执事长瞪红了双眼,狂啸一声,手臂上青筋浮现,迸发出了最强的力量,以刀拦截这汹涌而来的琴音。
轰
琴音扑面而来,那宛转悠扬的琴曲再次化作了江上行舟的画面。
汹涌的江水扑打在了他的身上,卷动的沙石裹住了他的脚掌,江底的水草缠绕上了他的双腿,那艘船撞在了他的心神之上
强大的裁决执事长连退五步,每退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而后他奋力站定身子,脸色已经变得紫青,片刻之后终于是忍耐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一直狂躁桀骜的他眼神中露出了不甘而费解的神色,他口中还有鲜血流出,却还是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这是一曲江左赋。”姜陵止住了抚琴,此时他的每根手指上都带着丝丝鲜血,将琴弦染红,而且他的面色也已经苍白如纸,但是那一对眸子还是带着锋利地看着对方。
裁决执事长用手中的长刀拄着自己的身体,努力站得笔直,而后问道:“你好像非常恨我”
姜陵将瑶琴揽在怀中,缓缓站起身:“你是在为你的前辈还债。”
裁决执事长听到其中语气,看着对方的眼神,而后眯着眼睛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一刻他问的自然不是姜陵,而是和姜陵融为一体的那位武灵。
“江左一位无名的琴师。”
裁决执事长看着对方,而后瞳孔逐渐放大,他想到了关于那位赤曜星官的故事,顿时寒意再次席卷全身,如坠冰窖,他颤抖着问道:“你这余孽竟还留有残魂真是苍天无眼”
红衣姜陵平淡而冷漠道:“我倒是觉得这是天道轮回。”
“啊”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裁决执事长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而后他奋尽力气抛出了手中的刀。
这一刀融入了裁决执事长最后的力量,带着有死无生的决意,破空飞来,速度快若流光,在空气中画出一条半透明的轨迹。
裁决执事长口中的鲜血越涌越多,却是双眸通红地喊道:“去死”
在确认对方是赤曜星官残魂的那一刻,裁决执事长心中十分复杂,有恐惧,也有愤怒。
叛神者五千妖孽,十二星官乃是其中最为恐怖的存在,而赤曜星官这个名字在其中也是显得十分响亮,而且还是所有裁决执事长最为痛恨的名字。
因为这位星官杀过神庭裁决执事长,而且不止一位,在那几年间,天下四洲七十二座神庭,总计有二十五位裁决执事长死在他手中
裁决执事长归属典刑司命,统帅裁决骑士与特使,惩治世间邪秽,诛除无法狂徒,捍卫神庭尊严,是最为铁血无情之人。
但是在五百年前的那个时候,竟然被这赤曜星官杀破了胆,简直是神庭的奇耻大辱,也是所有裁决执事长的耻辱。
今日见到赤曜星官的残魂重现于世,就在自己眼前,那一刻他心中竟是浮起了恐惧。
而恐惧却是引发了更大的愤怒与果决。
他不惜放弃逃命的力气,抛出了这一刀。
这一刻姜陵还来不及反应,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有了动作。
因为身体内除了他还有周瑜的灵魂,他们二人感念想通,下一个瞬间姜陵便知道了周瑜要做什么,虽说姜陵有些心痛,但来不及犹豫,只能随着周瑜的意念而动。
手指勾住最后上方的一根琴弦,近乎粗暴地挑起了这根纤细的琴弦,锵然一声响,琴弦应声而断,这清脆的响动里似乎还夹着一丝悲鸣。
却似乌云之中一道闷雷炸响,甚至激起雷火染红了浓云。
这一刹那,琴弦断了,拨琴的那根手指断了,而那把来势惊人的刀,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