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流正冷冷地盯着他。
钟离异干笑道:“上人,我这是为你着想,那羊头太会撩小姑娘了,不警醒一下,她搞不好要出轨……”
“白琅是孤儿。”折流忽然说。
钟离异点了下头:“她说起过。”
“夜行天抚养她长大。”
……
“还把杀死她父亲的功法教给她。”
……
“像不像把夺走至亲性命的刀子递到懵懂无知的孩子手里,然后任其挥舞?”
……
“此心若非极怜便是极毒,我不好判断,也不敢妄言。”折流起身,低声警告钟离异,“只是觉得有人对她虚情假意十多年,要伤心伤这一次就到底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钟离异看着他,一边消化刚才的信息量,一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灭口。
“你都没告诉白琅,告诉我干嘛……”
“因为很快她就会知道,你也会猜到。”
钟离异回忆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终于明白折流为什么觉得他能猜到了:“我们接下来应该是去扶夜峰,设法混入峰主的瑶池私宴……会见到峰主白嬛。”
后面几日,鬼之野又频频来找白琅。
但是白琅不想多做纠缠,于是一再推辞。鬼之野也不生气,直接把黑舆往客店门口一停,将所有客人吓跑,然后他自己蹲在客栈门口可怜兮兮地等白琅。
白琅又是个心软的,看见客店老板断了生计,成天愁眉苦脸,只好出去跟鬼之野说清楚。
“你别再守这儿了,我马上就走。”
鬼之野把玩面具的动作一顿:“这么快啊……”
“已经耽搁好几日了,再不出发不行。”
“去哪儿?”
“我告诉你你是不是要跟上来?”
鬼之野笑了一声,覆上面具,不让她看自己表情:“才不会,我们家族的人是不能随便出玄都界的。”
白琅心里一揪。
“那就到此为止了?”鬼之野声音闷闷的。
“嗯。”白琅短促地应道。
她跑回店里之后,鬼之野还在门槛前蹲了很久,久到冰冷的面具都被他摩挲出热度。他走到黑舆边上,正要驾车离开,忽然感觉到车下有点异样。
他弯腰一看,有个鬼鬼祟祟的男孩子躲在车门下。
“你是跟白琅一起的对吧,叫什么名字?”鬼之野笑得眼睛弯了弯,他这几日都在门口蹲守着,对白琅身边有哪些人可谓是了如指掌。
男孩子从车下爬出来,窘迫地说:“任不寐。”
鬼之野瞟了一眼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偷车工具,很快又收回视线:“你要上来坐坐吗?”
任不寐激动地指着自己鼻子问:“我、我也能坐吗?”
鬼之野笑着点头。
任不寐坐于黑舆之上,四周鬼火森森,将他形貌掩住,他却可以清晰地看见街道上的情景。鬼之野纵车向来肆无忌惮,只有别人躲着他的份,想让他让道是不可能的。任不寐一开始见行人纷纷躲避,还稍微觉得有些惊险不安,但后来又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爽感。
原来有权有势是这种感觉啊。
快到内城,鬼之野把黑舆停下,摸着山羊柔软的毛发,说:“你喜欢的话,把它送你也不是不可以。”
任不寐警惕起来:“你白送我?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光是这辆黑舆,就连我的身份,地位,我都可以送你。”
任不寐哑然:“你是在说笑吗?”
鬼之野歪了歪头:“没有呢。有些东西你很喜欢,在我看来却是**。我已被困于玄都的铜墙铁壁太久,想出去走走。而你流浪漂泊太久,想有个落脚的地方。我们换一下,不是正好吗?”
这番话说的任不寐很是心动,但他还保持着一丝清醒:“身份这个东西哪里能说换就换的?”
鬼之野笑嘻嘻地拿出另一个山羊面具,在任不寐眼前一晃:“十八氏族人丁兴旺,可真正的修道者哪儿有这么能生的?除了一位真正的继承人之外,其他孩子都是通过换血移魂之法加入家族的。而这个换血移魂实在简单,有星宿面具之后随便就能做。”
任不寐觉得这买卖不错,主要是他近几日观察到,鬼之野生活确实滋润。没有家族里其他人勾心斗角天天找茬,也没有需要忧心的家族事务,因为鬼家由独生女鬼鸢继承,这些东西还落不到他这个小少爷身上。鬼之野每天只要出来瞎玩,蹲守一会儿白琅,偶尔为他姐姐驾车,过得轻松愉快。
任不寐说出最后的顾虑:“要是被发现怎么办?”
鬼之野将面具递给他:“你戴上面具,就是鬼家的人,就算被发现不是我鬼之野,他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任不寐看着面具上栩栩如生的山羊面孔,尖利的黑角,空洞的眼睛,犹豫很久,最后接过了。
“要是我不想当这个少爷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