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国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又赶紧往下压了压嘴角:“算你小子有良心。” 脸上到底绷不住笑,‘大前门’可是好东西,三毛九一包还得烟票,比他平时抽的烟可好多了。
把香烟往兜里一塞,许向国看了许向华半响:“能复婚?”他现在都开始后悔,当时就不该被老四说动了。
许向华分了许向国一支烟,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
“恩,能。”许向华吐出一口烟来,烟雾缭绕中,许向国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向华扯了扯嘴角,离婚的时候,他们说好了,等她在那边安顿下来,就复婚。
可就算复婚了,照样得两地分居。他不可能丢掉这边的工作带着孩子们去北京,没户口,吃住,工作,上学都是问题。
分居的情况短时间内根本没法解决,城里户口哪那么好弄,何况是首都,要不然还能有那么多知青留在农村回不去。
时间久了,中间会发生什么变故,谁知道。
许向华烦躁地掸了掸烟灰:“我去看看嘉嘉。”
“小同志,是你救了我儿子?”江平业笑眯眯地看着许清嘉。心想许向华这糙汉子居然还能生出这么水灵灵的女儿。
许清嘉摇了摇头,把许嘉康推上前:“是我哥哥把人从水里拉上来的。”
没见许向国、两个副队长还有会计态度都恭恭敬敬,就连向来心高气傲的许家文,笑容里也带着热情。
人群里还有他们公社姚书记,他的站位排在好几个生面孔后面,可见这几人身份更高。
这一群人神情中多多少少透着点下级接待上级的郑重与殷勤,说话这人身份肯定不低,让许家康露个脸总不是坏事。
江平业笑容深了深,主动抓着许家康的手握了握:“小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
这阵仗,说实话许家康有点慌,他强自镇定道:“没什么,就是搭把手的事。”
“爸。”穿好衣服的江一白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江平业见儿子依旧生龙活虎,才算是彻底放了心:“还不过来谢谢这位小同志,”江平业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许家康的名字:“小同志怎么称呼?”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许清嘉把许家文拉到了一边。
许家文不悦,许向国特意让许家全回来叫他过去陪着招待人,就是想让他在领导们面前露个面。
江平业什么身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县革委会瞿主任都想讨好他。他要是能给领导们留下好印象,说不定今年他就能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
这节骨眼上,许清嘉给他添乱,他能乐意嘛,要不是碍着人前,许家文早甩开她了。
许清嘉只当没看见许家文脸上的不耐烦,你妈做的糟心事,还是为你做的,你不收拾烂摊子谁收拾?
许家文忍着怒气随着许清嘉走到边上:“嘉嘉别闹,有什么待会儿再说。”
他压着火,许清嘉还不高兴呢,原本还想说得委婉点,照顾下许家文的面子,可望着许家文这张臭脸,许清嘉直接道:“江一白扔在院子里的外套不见了,麻烦大哥去问问大伯娘有没有看见。要不待会儿人家问起来,咱们家可不好交代。”
许家文脸色一僵,继而青了,终于正眼看向许清嘉。
许清嘉一点都不怵的回望他,她就是怀疑刘红珍偷了。换成五岁的许家阳估计都能猜到这一点,刘红珍那德行,谁不知道。
好心救人,反倒背了个小偷的罪名,许清嘉可不吃这亏,太恶心人了。
在许清嘉清清亮亮的目光下,许家文面皮发臊,还得放柔了语气低声安抚:“应该是我妈拿去洗了,嘉嘉别急,我先去问问。”
“我不急,我怕他们急。”许清嘉甜甜一笑,知道这衣服肯定能找回来了。
搁平日,许家文顶多嘴上应两声,实际行动未必有。就像之前刘红珍为了他的利益撒泼打滚的闹,他会懂事地站出来劝,可也就是劝而已,从不耽搁他享受好处。然而今天情况特殊,他正想讨好人家,哪能昧了人家衣服,多损形象啊!
许家文脸上肌肉微微一抽,再待不下去,连忙离开。
“进屋渴口水。”那边许向国热情邀请江平业进屋坐坐。
本来江平业是想尽快离开的,不想司机小程跑来说儿子掉水里被人救了。
他这个当爸的当然要亲自道谢,一问,小程摸着脑袋憨笑:“东子忘问人家名字了,只说是个十岁左右,圆脸大眼睛,很可爱的小姑娘,好像叫佳佳。”
站在旁边的许向国就笑了:“那应该是我侄女。”
江平业不得不感慨他和许向华的缘分,于是一群人转道老许家。
既然来了,哪能不进去坐坐,一群人把老许家的堂屋给坐满了。
满脸堆笑的许向国见没人来倒水,忍着心头不悦对跟进来凑热闹的许家全道:“去找找你妈。”这婆娘肯定又跑哪家说闲话去了。
许家全老大乐意,跟了一路,他嘴里兜里都是糖,他还想再要一些,哪舍得离开。
许向国眼珠子一瞪。
“爸,我妈去河边洗衣服了。”许家文提着热水壶走进来道,“我妈在院子里捡到一件湿衣服,是江小同志的吧?”
江一白连忙道:“不用洗,不用洗,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怎么好再麻烦你们。”
许家康翻了个白眼,刚翻完就见韩东青看着他,许家康不自在地别过眼。
韩东青笑了笑。
“不就一件衣服,哪里麻烦了。”许向国爽朗一笑。
江平业虽然不想麻烦人家,可也没办法去把衣服抢回来,只能道谢。
院子外的许清嘉撇撇嘴,不愧是能做大队长的人。刘红珍打的什么主意,她就不信许向国这个做丈夫猜不着。
再看许家文无比乖巧懂事地给众人倒水,许清嘉轻轻啧了一声。要知道这位可是真正的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大少爷,这家里就算是小孩子多多少少会帮着干点活,农家孩子哪这么娇贵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许家文,人家不是身体不好吗?
小时候倒是真的不好,可十几年下来,早调养的差不多了,就是体质比普通人略微差一点。
然时至今日,许家文依旧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重病号的待遇。十七岁的少年,活不用干,吃的却是家里最好的。
不一会儿,刘红珍端着木盆回来了,一幅贤妻良母的风范。
江一白迎出来,忙不迭道谢。
“没事,就一件衣裳,又不费事儿。”这么好的衣服没了,刘红珍心都在滴血,可许家文说了,这些人都是领导。要是哄得他们高兴了,别说他上大学的事,就是许向国想调进公社都是一句话的事。因此刘红珍只能忍痛割爱,等他男人做了公社干部,儿子成了大学生,她看老四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工人嘛!